吉雅见姜青禾站着出神,忙伸手摇了摇她,凑到她跟前笑道:“虽说眼下你还住不了,但你能先学学夏天咋看日头阿。”
新起的蒙古包得要祝祭才能入住,眼下还不是祝祭的好时间。
至于吉雅说的咋看日头,其实是从蒙古包里看时间,冬夏季并不相同。姜青禾很感兴趣,她一直都知道牧民会通过太阳照耀到蒙古包哪个方位,而知道大概在哪个时辰。
眼下阳光逐渐从蒙古包里消失,吉雅说:“日头落山了。”
她带着姜青禾走到火撑子旁边,指着露出来的穹顶,也就是陶脑圈儿,“日头照到这了,是黎明,日头升起要起床了。”
蒙古族里流传着一句谚语,寅时不起误一天,少年不学误一生,而吉雅说的黎明就是寅时(三点到五点)。
等起床后,从外面蒙古包来看,日头要是落到了陶脑和乌尼边,那则为卯时(五点到七点)。
甚至他们能从日头移到屋里的碗柜边,从而知道那是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
牧民依照日头的照耀方位,来有序地安排自己一天的生活,直至日头从蒙古包里消失,天渐渐黑下去,蒙古包里的牧民才随着草原的万物生灵一同睡去。
而吉雅想教会姜青禾看时间,日后不要误了时辰。
就这么一耽误,日头从草原褪去,转到了春山上面,滚烫的天气逐渐转凉,原野吹来一阵草浪。
巴图尔拉来一头蒙古牛,给它套上缰绳,好送姜青禾回去,而姜青禾背着草原的风,她忙挥手,叫来送她出去的牧民别走了。
三两步上了勒勒车,遥遥招手。
等回了春山湾,巴图尔马不停蹄地回去,夜里除了蒙古包有火源的地方外,黑夜行走在草原除了会听见似远又近的狼嚎外,还很容易迷失方向。
姜青禾目送他离开,哼着调不知道跑哪里去的长调,她进了自家院子的门,徐祯在移柿子树底下的桌子,屋里有蔓蔓和小草嘻嘻哈哈的玩闹声。
徐祯听见脚步声,转身走过来,姜青禾抑制不住地惊喜,扑进他怀里,徐祯下意识用手兜住她。
她扭头看了眼屋里,啪啪亲了徐祯几口,兴奋地说:“你知道吗,我有了一座很好很好的蒙古包。”
在草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没有办法像小孩子那样展露快乐,她只能克制,隐忍,可此时见了徐祯,她真的很难憋住。
徐祯抱着她说:“那再亲一个,庆祝一下。”
姜青禾伸手拍了他,抱着他的脖子,头渐渐埋进他的肩膀,眼泪直淌。
可能此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少时走过了多么漫长而坎坷的路,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痛苦,在此刻得到慰藉。
以及顶着压力埋头苦干的几个月,她走过来了。
徐祯也没有说话,就抱着她在院子缓缓走了好几圈,直到姜青禾彻底平静。
她下来时也觉得丢脸,生硬地转移话题道:“现在可以在这里搭个秋千了。”
徐祯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脸,小声说:“那搭一个。”
其实早前一直没搭,是因为之前去游乐园玩,蔓蔓从秋千上摔下来过,磕得腿乌青,脑袋还起了个大包。
到这里,土地梆硬的,更不敢搭着玩了,一摔磕到脸就破相。
可眼下院子青草蔓发,土块渐渐松软,只要不使劲晃,摔下来也不会太疼。
姜青禾说完往屋里走,徐祯这时候才欠欠地追着她问,“那蒙古包没我的份阿?苗苗,”
“没有。”
“真的没有啊?我也要哭了。”
姜青禾瞪了他一眼说:“你烦死了!”
屋里蔓蔓啊了声,她皱起小眉头,“娘你不能这么说,不能说烦,更不能说死的。”
姜青禾捏起两根手指头拉起嘴巴,表示她知道并忏悔。
“苗苗很棒呦,”蔓蔓低头继续搭积木,很不走心地说道。
徐祯咧着嘴大笑。
姜青禾眼下大的小的都想揍一顿。
闹腾的夜晚过去,恬静的白天从鸡鸣声开始,姜青禾出门时跟宋大花撞上了。
“今天走哪个村?西口那?”姜青禾伸手分给她个肉包子,仔细回想了下。
宋大花穿了件暗红色的衫子,头发梳得板板正正,原先老态显现的脸,此时瞧着也年轻不少,精气神十足。
她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西口那人不办了,昨儿个闹到这里上门要定金,还没说不给,又是一哭二闹的。俺跟他对骂了场,退了百八十个钱,押了二十个钱,跟俺斗。所以俺们今天下陈家口那,远是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