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姜青禾怔了会儿,明明去年送她去四婆家时,还要赖在她和徐祯身边一会儿,缠着他俩说要早早来接,迟迟不愿迈步。
她看向徐祯,他也没好多少,眼神里隐隐有水意。其实要是这地没人走动的话,说不准两人都得抱头痛哭一顿。
但是两人还要点脸面,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下地干活,只是活也干得稀碎。老想着蔓蔓如何一个人在那度过一个上午,想得时不时唉声叹气。
要不说当父母的就爱胡思乱想,蔓蔓倒是玩得可高兴了。
赵观梅怕她刚过来想爹娘,特意叫她儿子小鱼不要走,留下来陪蔓蔓玩。
小鱼十来岁,正是男孩子中爱玩的,会的花样可多了,赵观梅不许他玩那些埋汰的。
他就带着蔓蔓玩打手背,叫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自己也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下。底下那只手要打上头那只。他缩得慢,蔓蔓老是能打到他,一打到就哈哈笑,惹得妞妞也笑。
小鱼拿出藏起来的高粱蔑,扁扁的几小片,教蔓蔓叠高高,还手把手教蔓蔓怎么扎小灯笼。
蔓蔓手指不是很灵活,老是扎不好,成不了型。小鱼就说:“等你手指头再长点,就能扎好灯笼了,哥哥以前比你还笨哩。”
“诺,这个给你,”小鱼将用高粱蔑扎好的灯笼给蔓蔓,又跟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只,在妞妞面前晃了晃,闹得妞妞站起来要伸手去够。
赵观梅膝盖放着笸篮,拿着针纳鞋底,时不时笑一声。
蔓蔓这一上午玩得老开心了,赵观梅还给她煮了瓜米汤,用南瓜和软黄米熬出来,加了蜜的,甜津津的。
以至于姜青禾跟徐祯早早来接她时,她还扒着门框不肯走,缠着小鱼说:“小鱼哥哥你下午不要走,你说教我打陀螺的。”
闹得小鱼没法子,连连说:“不走不走,你来俺带你玩。”
蔓蔓这才答应,乖乖跟赵观梅挥手,她兴奋地说:“我下午还要来姨姨家。”
姜青禾跟徐祯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个小没良心的。
不过娃玩得高兴,姜青禾晌午后也给她送了过去,知道她喝了瓜米汤,拿了剩下的枣糕要她分给姨姨吃。
如此两天都蹦蹦跳跳回来,姜青禾也彻底放了心,只有徐祯会问上厕所谁帮你的。哥哥跟你都玩了什么,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也息了声。
不用太管顾蔓蔓了后,姜青禾跟徐祯彻底忙了起来,应该是整个湾里都忙得脚不沾地。
棉花吃肥吃得紧,得浇大肥才能长得起来,这会儿茎杆也出了五六寸,棉把式从镇上赶过来,教他们间苗。
每个坑只要两三株生的壮的,其余得拔掉,棉把式说:“舍不得拔,那棉桃也舍不得长。”
大伙心疼得紧,忍痛拔了好些株棉花杆子,堆在旁边。一想到这未来都是能长出棉花的,一时更心痛了。
“你说说你们,地都种过几十亩了,还心疼这点棉苗,”棉把式吸了口水烟,吐出一圈的白烟,他磕了磕烟杆,“听说你们这儿动静闹得挺大,还养了猪娃子。那这棉苗铡碎了喂猪,也是能叫猪上膘的好料。”
诸如宋大花这样不舍得间苗的,一听给猪娃子吃能长膘,顿时也没那么心疼了。
穿衣吃饭,手心手背都是肉,棉花重要,猪上膘也重要,两个相比还是能忍痛割爱的。
给棉花间苗后还不能走,一定得要压土,堆成长长的垄道,护着棉花的根部。
这比做防风罩子要管用的,能有效抵挡小风的侵袭,让棉花不至于轻易被吹倒。如果真来的黄毛风,那除非架设很坚固的棚子才成。
这一亩的棉花弄完,姜青禾缓了口气,转天跟徐祯一起去起红薯秧。
红薯苗在浇过水后,一气全拱出地面,顶起苫草席子,一揭开底下全是舒展的绿叶。
姜青禾半蹲着掐红薯苗,这些长势足的红薯苗得移栽到翻好的另一片地里。栽在高高的田垄上,栽时水一定得渗到土里,手得牢牢按平周边的土。
红薯苗才会在新地里扎根,一根藤蔓生出大大小小的果实。
但这个活属实不好干,天天起早又贪黑的,磨了三天才彻底栽完,累得人手都打摆子,夜里还打起胡噜来。
可那剩下不用栽的红薯叶,拿来清炒放蒜末,炒出来绿油油的,爽口又下饭,接连吃了三四天也没腻。
这时不管是湾口的那棵老槐树,又或是山里的土槐,都在热风悄悄的绽开了花苞。
姜青禾压根没注意,她满脑子都在田地里,而且农忙时节染坊自然要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