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回来除了自己操心外,也是怕明天没回,姜青禾会担心,所以哪怕要赶将近一个半时辰的路,他也得回来。
“别太累着了,”姜青禾挽着他的胳膊说。
两人一道挨着往外走,其实越到深夜,反而月光越皎洁,能照亮那一方旷野。夜里的风大,蜡烛的烛心来回摇动,最后倏地熄灭。
可照旧看得见,月光清凌凌又明亮,两人手挽手走在夜色里,走在田沟上。
走到水渠要走不少的路,姜青禾环顾四周寂静的旷野,居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莫名安宁。
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悠远,指着那一片辽阔而没有开垦过的土地说:“这里种油菜花,再过去种甜菜,边边脚脚套种点旁的。甜菜可以自己熬糖,等油菜收了,送到油坊去榨油,都自己吃,炸完油饼炸丸子,炸油条炸糖饼,想嚯嚯油就嚯嚯。”
这一年多来,她最奢侈的是倒了大半碗的油炸肉丸,炸过肉的油再用来炒菜,压根不舍得浪费。
徐祯也跟着她幻想,两人笑着,好像等明天一觉起来,油菜就会开满这片土地。
吹着晚风散着步消消食,哪怕深夜也走得不紧不慢,越近水渠那潺潺动人的水流声越明显。
水渠往水道里排水的只有一个闸口,土长叫人做的,打开闸口后,水会顺着砌了碎砖的水道往外流。
“嚯,出水了,”姜青禾甩甩湿漉漉的手臂,拉着徐祯兴奋地说。
然后两人沿着水道慢慢走,水笔直地流过一段路,又突然劈叉,水流分成三段往不同的方向走,细细的一支在水道上奔腾。
等两人走到后院,背对着风点起蜡烛,掀开水窖的木板,蹲在那等第一支水流到达。
此时都不知道几时了,姜青禾说:“我们好傻。”
“傻人配傻人,正好一对,”徐祯也笑自己傻,明明可以先回去睡觉,等明早起来再看。
可都有点等不及,即将告别走远路到北海子担水的日子,虽然还要从水窖里舀水,可终究是满足的。
姜青禾打了个哈欠,然后在烛光的反射下,水流映着金黄的光,滑进了水窖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有水了?”姜青禾问。
“有水了,”徐祯说。
姜青禾又说:“那回去睡觉。”
“走,”徐祯回她。
结果都躺在床上了,姜青禾抱住他,声音压抑却又激动,“有水了!”
徐祯摸摸她的脸,嗯嗯了几声,困得要睡着了还不忘回她。
可怜姜青禾只有刚才是平静的,现下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有水了,打个大水桶,她要奢侈一把泡个澡。
迷迷糊糊睡醒已经大天亮了,她一惊,连忙起身,徐祯早就出门了,蔓蔓还睡着。
她翻身下床,穿上衣服踢踏着鞋出了门,走到灶房一瞧,原先见底的水缸全都打满了水,地上也叫人扫得干干净净,昨天夜里没洗的碗也全洗了。
甚至她放在墙边那盆衣裳也不见了,走出去一看,挂在前院的架子上了。
姜青禾怅然,徐祯刚走,她就想他了。
她纽上衣裳的扣子,往后院走,瞧到那水柱细细的,往水窖里哗啦哗啦地流,半晚连个底都没铺满。
她短暂低沉的心情变得雀跃,连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鸟叫声也不觉得烦闷。
姜青禾回去煮了粥,蔓蔓鞋子也没穿好跑进来,头发乱糟糟,蓬蓬的像是一团风滚草。
她张开了双臂,脸上的神情震惊,眼睛瞪得老大,她说:“娘嘞。”
“我做了个好大的梦。”
姜青禾往灶膛里塞了根柴火,问她,“啥梦?”
蔓蔓急急跑了几步上前,手舞足蹈,“我吃肉肉了,好多肉肉,我吃完一口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那你梦里分给爹娘了吗?”姜青禾逗她。
蔓蔓心虚地瞟她的鞋子,她对手指,小小声地说:“我记不得啦。”
她想了想又说:“娘,梦里肉肉是假的。”
“你烧一顿肉肉给我吃,我分两块给你。”
蔓蔓伸出两根手指头,表明真的很多了。
“一边去,”姜青禾捏了捏她的脸,“今天去陪四婆,老实点。”
蔓蔓眨巴眨巴大眼睛,她跺脚叉腰,“我很老实。”
姜青禾才不听她的,自己要急着下地干活,匆匆忙忙吃完了饭。给蔓蔓找了个小包,放了几粒红枣和奶块,又塞了半块熏肉进去。
她交代蔓蔓,“拿出来给婆婆吃,知道了不?”
“知道了,”蔓蔓拖长腔回,但她想的是,嘿嘿,婆婆煮了给蔓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