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说,这真是个极其美丽又带点味道的误会。
而现在送走了牧民,整理好羊毛褥子和绵毡。天边隐隐有阳光倾泻,从晨起天不亮到这,忙活完却已经是晌午后。
“回去不,还是去逛逛,俺以前是住镇里的那犄角旮旯里的。结果去关中一趟,地也没了,房子早塌了,就跑到湾里去开荒。”宋大花靠在车棚上碎碎念,这么多年过去,要说怀念也是有点的。
只不过她从来不去想,想也没用。
“那你带路,我们在镇上逛一圈,”姜青禾拉了拉宋大花的手臂。
说实话,除了几次大市以外,她基本没在镇子里好好逛过,最多在城门口那条路走过几回罢了,毕竟兜里没钱,又什么都想要,逛一回就心里受煎熬一回。
可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点资产,她逛的就有底气多了,至少她现在能路过肉摊面不改色,买半扇猪肉眼都不眨,可能还是得眨那么一下。
“走啊,正好俺还记得哪家的布料子便宜,你不是说想扯点红布给蔓蔓做衣裳吗,来来来,俺带你们去,”宋大花一下来了精神,腾地站直了身子,一边拉一个往前走。
虎妮和徐祯则分别赶着车缓缓跟在后头,几个娃手拉手又蹦又跳。
镇子上的屋子大多起得很高,一溜的灰砖黑瓦木门,檐角上下错落,地面也多是灰砖,只有边缘露出些黄土地的色泽。
这一排人家每家门口悬着布帘子,大抵爱俏,帘子并不素净,艳红、橙黄、普蓝、草绿等交织着繁复的花纹。
早先她来时总觉得灰扑扑的,默认为灰是这里最大的基调,但现在阳光猛烈,颜色都显现出来。
能瞧见刷了绿漆的古窗,长势极好的细葱生在大红的陶罐里,黄蓝交织的地毯,一串串雪白的花从墙角冒出头来…
街上穿杂而过的人也别具异族风情,白帽白衣的回族男人很显眼,对面那个红帕子缠头穿粉绿宽下摆长袍的女人,一眼能瞧出来是蒙古族的。
皮作局坐落的这条街是南来北往的主道,哪怕晌午也兴盛得很,对面车马店亭子下的水槽就没歇过,前头走了一批双峰驼,后头又赶来一群绵羊,低头吸溜水喝。
可把蔓蔓看得直楞,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她边看边“哇…”,移不开眼,小草更是惊叹地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其他两个也没好多少。
这对面半条街都被车马店占了,边上一左一右分别是兽医铺和修车铺,牲畜的膻味浓重,剩下除了皮毛行、饲草店、骡马铺,旁的吃食铺子隔得很远。
大多是小贩来叫卖,有的肩上背着褡裢,或是斜挎一只红漆木箱,还有前挑筐,后挑炉的,他们的吆喝声又高又亮。
“红鸡蛋,白鸡子,小柴鸡仔子,”
“量炒面来——”
“辣子豆腐嘞——”
“烂者香哟”
等再走过一条街,吃食摊子便多了起来,一间间支了牛毛毡挡风,也没有啥招牌,卖糖块的摆出一堆糖,卖枣糕的全是一盘一盘整块的糕,要买就现切,琳琳杂杂好多的吃食。
直把几个娃看得都走不动道。
蔓蔓摸着自个儿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眼巴巴望着人家包水饺的摊子,她停住不动。
其他三个娃也有样学样,盯着小摊上店家舀一勺红彤彤的肉馅,塞进面皮里,三两下捏好一只饺子,再投进一边滚滚沸腾的热汤里。
店家看着蹲在摊子前的四个娃,不觉好笑,他问,“吃羊肉水饺不?”
蔓蔓摇头,长长叹一口气,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衣兜,她没钱哇。
“多少一碗阿,”姜青禾走出去又折回来问,娃想吃就买点呗。
“五个钱,俺这都是自家养的肉,打小就给煽了,又放了好些大料,一点不膻,来几碗。”
“来八碗,”姜青禾瞅了眼虎妮,又瞟了眼徐祯,两人都贼能吃,索性多来几碗。
宋大花扯住她,压低声音说:“你疯啦,买那么老些。”
一想到吃点肉疙瘩花四十个子,她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串的麻钱,要被砸晕了。
姜青禾够抠搜的了,但她一想自家包顿羊肉饺子,四十个钱也就买一两斤羊肉,忙活来忙活去,还不如在摊上吃。
况且她可不想叫娃以后每回路过这,都会想起那一碗没吃到的羊肉水饺。
最要紧的是,她赚钱了呀!赚到点钱都不舍得在吃的上头花钱,那相当于只赚了个钱疙瘩。
“姐,你瞅你,这回出来忙前忙后,皮子也没给你好好挑,吃碗羊肉水饺咋了,”姜青禾不理会她,开始往外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