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一家家进哈,账房会给你把账算清楚的,给的现钱和砖茶,回去买件新袄子穿穿,买点糖块甜甜嘴嘛,过年就甭愁了,”大使也不会说话漂亮话,他就说了心里话。
却叫底下一堆牧民听着,觉得哪哪都熨帖,一家家也没有挤破头闹着要抢第一个,谁来谁先进嘛。
副使进去管着,大使则边走边和姜青禾聊起了她的提议,他说:“你昨天提的,牧民带一张好皮子来,才收十张山羊板子,俺们觉得不太好。”
姜青禾说:“想得太浅显了,其实我昨天想说的是,你们可以收山羊板子,再提出拿一张好皮子来可以换砖茶和钱以外的东西,比如糖块、烟叶啥的,或者是给了十块好皮子,送他们点小玩意都可以。”
昨天她想的是捆绑买卖,今天她就想到类似于积分换购,大多数人喜欢占点小便宜,为啥后世开业送鸡蛋,银行存钱换东西能长盛不兴,也有关系。
大使眼睛一亮,但他稍后又摇摇头说:“晚点你就能晓得,皮客会哄抬价格了,到时候大伙听见消息只会后悔卖给皮作局。”
人心是最无法预料的。
“您可以问问的,或者我帮您问,”姜青禾说,她没办法控制大家的选择。
屋里牧民正扯着皮子,证明皮毛虽然不好,但是一点问题没有,嘴里不停说,手里还要比划,生怕别人不要。
还没有排到的就等着,一点不耐烦都没有,昨天还无精打采的,今天大伙笑意洋洋,看到大使两人进来,连忙站起身寒暄。
姜青禾咳了声,屋里有很多的皮毛碎屑,之前裹着头巾还好受些,现在直面这些飞扬的皮毛,她终于知道为啥会得支气管炎了。
她捏起头巾遮住鼻子,然后抬高了点音量说:“好皮子的话,皮作局看料子最多能给到四块砖茶,”没等他们欢呼,她立马泼了盆冷水,“但是皮客现在能出价到六块,你们不卖皮作局也成。”
当然皮客出价六块砖茶是两人商量后编造的,只是觉得最多能出到六块,再来点他们彻底亏本。
六块和三块差得实在有点多,当然会有人犹豫,那种犹豫的声音就期期艾艾地说:“他们收这种皮子吗?”
“当然不收,”姜青禾又说,“想卖给皮客的也可以,明年板子还是能拿来卖的嘛。”
这会儿没人犹豫了,管他皮客价高价低,明年后年以及以后的羊皮,难道皮客都能给他们包圆了吗。
今年好皮子的钱是赚了,那这些烂皮子呢,明年之后的山羊板子的钱呢,这笔账大家能算得明白。
“不会后悔?”
王盛吊儿郎当地说:“赶紧卖吧,皮客就算开出十块砖茶一条皮子,俺都不会后悔。为啥,你们想想呗,没有皮作局,皮客给你们的是啥价,一块砖茶,长点心吧!”
这下众人铁了心,一定要把皮子留给皮作局,至于其他人,他们管不着。
其实要是姜青禾自己的话,她能先收了皮子,转手卖给皮客,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皮作局是不会这么搞的。
而皮客还待在皮毛栈里,穿着厚裘衣,烤着炉火舒舒服服等着歇家把皮毛拿上门,准备再挑三捡四一番,最后半个字不用花,一块陈年砖茶就拿到上好的皮毛。
以至于收到皮作局居然要拿三块砖茶两百钱换皮毛的消息时,一个个嚷爹骂娘,捶胸顿足。
因为他们知道,前几年压榨牧民,以极为低廉价格收进皮毛,是皮作局默不吭声,一年年滋长了他们的野心和贪婪。
如今要用更高昂的价格去换取皮毛,他们一个个往外掏钱如何不情愿。
但是他们又生怕皮子都给皮作局包圆了,忍痛出一张好皮四块砖茶,心痛得要滴血。
也有皮客还喊了五块、六块的高价,当然他们肯出高价,皮毛市场立刻活络起来,大伙卯着劲要卖给皮客。
本来这次皮客就没带多少砖茶,还得去钱行取钱,乱糟糟闹到最后,他们实在出不起那么高的价格了,不肯再收。
剩下的好皮子自然被皮作局给包了,它反正背后有衙门拨砖茶,自然亏不着,好皮子再多都能吃得下。
当然在现在,谁也想不着之后皮客会惨淡退出。大伙都还坐在这里,一张张皮子算钱呢,看着被挑出来的破皮子捶胸顿足,下一刻又惊喜于能熬成皮胶换钱。
巴图尔是带了部落其他几户的皮子来卖的,要一个个算得很清楚,最后算到他自家,他手发抖,声音也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