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落下,可能只是因为幸运。
小满将火腿肠也埋在了树下,他用沾满泥土的手擦去眼泪,又望向顾矜芒冷沉的表情和猩红的双眼,桃花眼里水光弥漫,却被雨水掩盖住所有的脆弱。
两人淋着雨往宿舍的方向走,明明已经下了很久的雨,可雨势却越来愈大,天上仿佛有人拿着水桶在往下倒雨,雨线是垂直的,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还有些疼,此时正是夏末初秋,这样的雨是很不寻常的,带着秋天的刺骨的冷,小满嘴唇都在颤抖,小脸被冻到发白,右脚也开始隐隐得疼,这是老毛病了,他这个残废的右脚在雨水天气,就会有类似风湿一般的痛,疼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却狠狠地钻到他心里去,令他的脚步越发慢了下来。
他很想叫住顾小芒,可是他想到顾小芒还没跟他和好,只能委屈地咬住嘴唇,试图压制这些不适时的疼痛。可疼痛是无法藏匿的,他只能蹲下来歇一歇。可他一歇,就看见顾矜芒的身影逐渐远离,他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自己先做了错事,实在不好意思让顾小芒继续照顾他了,小芒是弟弟,他是哥哥,哪里有哥哥一直要让弟弟照顾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一到雨天,顾矜芒就不许他外出,会在房间里开暖气,把房间里烤得暖烘烘的,给他的脚踝敷上温暖的暖宝宝,还会给他按|摩,就算是这样,他还会时常哼哼唧唧地觉得顾矜芒限制他自由了。
可如今一想,原来那是顾小芒沉默又体贴的关怀,他比自己小一岁,却已经很懂得照顾人了,真想念以前的顾小芒,自己真不该跟他说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若换做是自己,劳心劳力地照顾一只病猫多年,最后却只落得一些尖酸刻薄的讨要自由的话,估计也会心寒吧。
可能自己有时候也挺过分的。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跟顾矜芒商量妈妈的事情,他会不会跟现在这么抵触呢?可能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糟糕,而是自己把事情处理得很糟糕。
梁小满,你做人真是失败。
他疼到都要走不动了,自我厌弃的情绪愈发高涨,可老天爷却从来不怜悯他,瓢泼大雨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他的衣服都被打湿,粘腻地黏在身体上,被秋风一吹,就整个人牙关打战,意识也逐渐模糊,他看着顾小芒高挑的背影,视线都被雨水打湿,化作了无尽的委屈。
顾小芒真的不理他了。
好难过。
他垂下脑袋,将身体都蜷缩起来,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是个自暴自弃的意思,不去看就不会难过了,等雨小一点再走回去就好了,没事的,可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当他放弃无望的念想的时候,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却在快速靠近,随后是带有血腥味的外套牢牢地罩住了他。
他像是在不断地下坠,以为自己会摔个粉身碎骨,可最后却落到了顾矜芒的拥抱里,听着近在耳边的心跳,咸涩的眼泪掉个不停。
回到宿舍的时候,顾矜芒让他先洗澡,他自己浑身也是湿漉漉的,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满红着眼睛拉着他,死活不撒手,两人一同进了浴室,如同以往许多次那样。
浴室的空间不大,两个人一起洗很拥挤,顾矜芒把热水温度调得略高,把小满按在花洒下边,很仔细地给他搓澡,可能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使然,伺候小猫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惯性的本能。
他先将洗发水揉出丰富的泡沫,将小猫的头发打湿,慢慢地搓揉柔软的发丝,又将柠檬味的沐浴露抹在手心,打出泡沫,先蹲下去揉弄小猫畸形的右足,他的体温偏低,可此时接了温柔的热水,按|摩的力道适中,手法老练,小满感觉舒服很多,原本抖个不停的身体终于平息下来,也跟着蹲下来,很认真地去看顾矜芒脸上的神情。
顾矜芒做事的时候总是认真的,眼眸低垂,密密的一层羽睫盖下来,他的嘴唇偏薄,颜色偏淡,仔细看就会透出一股子凉薄,可他手上的动作却透出极致的温柔。
小满心里感动,将细白的手臂缠上去,死死地抱住人,像扯不下的粘人精,可顾矜芒冷冷地扫他一眼,问他,“你还洗不洗?”
像是拥抱都成了罪过。
小满讪讪地收回手,任由顾小芒像从前那样细致地给他洗澡。
他望着头顶有些发黄的灯泡,想起上一次顾小芒的怪异举动,忍不住用手护住了胸.口,耳垂通红地去看顾小芒的嘴唇,锋利的,凉薄的,却曾经做过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他害羞到甚至不敢问顾小芒为什么要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