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不一会儿,大堂最东侧就摆了张长几,上面笔墨纸砚齐全,想参赛的人在上面签上名字就算报名。
因为是主题会,众人都报的是神仙名。譬如裴缓的“清英帝君”,清秀又英气的意思,再譬如这掉粉仙君的“羽扇上仙”,真的是爱扇如命了。
谢相思左手掩着团扇遮着脸,右手拿着笔随意地写了个名字上去,羽扇上仙轻轻地启唇:“思思,可真是好名字。”
——“这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谢相思刚要应羽扇上仙,就骤然听到裴缓的心声,她呼吸一滞,眼皮轻抬悄悄地朝裴缓看去,果然撞进一双满是探究的眼。
——“她不是说不来吗?”
谢相思心突突直跳。
——“看这腰的细度还真的挺像她的,但是也不一定。”
谢相思提起的气又放下,那声音又道:“待会儿有机会亲手量一量,毕竟我抱过。”
谢相思:“!!!”
裴缓这短短的心理活动,成功搅得她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连耳根子都要烧着了,恨不得现下立马就跑出去。
幸亏羽扇上仙解围,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叫到一旁去脱离了裴缓的视线,才避免她继续受他心声折磨。
“待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就闭上眼睛,再拿这个捂住口鼻。”羽扇上仙递过来一张摸起来冰冰凉的丝帕,“你默念到十再睁眼,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你以前是变戏法的?”
“仙子慧眼。”
她按照他说的指令行事,却留了个心眼儿,在捂住口鼻前屏住气息。默念到十之后,她睁开眼,整个大堂的人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而那个创造奇迹的羽扇上仙正抱着一整个孔雀尾往门外冲。
他说的“躺赢”真的没错了。
他打算让她躺,自己赢。
谢相思眯了眯眼,抬腿勾了个凳子,使了力气猛地一挥,凳子四分五裂,直直地朝着羽扇上仙后脑勺砸去。
那飞起的凳子“呼呼”地像是带着风,羽扇上仙虽闪得快,但还是被一条凳子腿儿擦着脸颊划了条长痕,还没等他喊出一声疼,一柄刀鞘已经抵到他的咽喉处。入目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因攥着刀骨节用力,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再顺着往上看,撞入一潭墨色的池水中。
忽而,那池水起了波澜,刀鞘更逼近一寸:“哟,上仙这是要去哪儿?咱们怎么着也是搭档,这么卖队友抢东西可不好吧?”
谢相思眼见这人定定地看着自己,呆呆愣愣的模样,心头火四起。
这摆明了就是在装傻,是在看不起她的智商?
谢相思冷冷地一笑,“唰”的一声刀刃出鞘半寸,折着烛火的亮度晃进羽扇上仙的眼,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垂眼瞄了瞄脖子上的剑,又抬头看了看谢相思。
“都是江湖上混的,今日这事阁下是想公了还是想私了,给句话,我好……喂,喂喂,你干吗?”
羽扇上仙长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这双眼毫无征兆地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谢相思还没有见过有人能哭成这个样子,眼泪和洪水决堤一样,只是须臾满脸就湿漉漉的。他本身涂了好几层的粉,遇了水便溶解,那一张脸变得和鬼画符一样。
在裴缓身边有一段时间,谢相思对待周遭事物的感觉也有点儿被影响。
太丑的东西,实在是看着闹心。
她掏出锦帕递过去,蹙着眉:“装傻不成就开始卖惨?我也真的好奇阁下师出何门,竟能在短短时间内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我……你……”
羽扇上仙抽泣着将脸擦干净,擦掉那一层油腻的皮,露出一张清秀得过分的脸。
当然,身边有裴缓那样的人在,这张脸不足以让谢相思失神。她短暂地失语,又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看着顶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江湖中人,欺负小孩子可不提倡。
羽扇上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紧紧地攥着那孔雀尾,别开脸,倔强得脖颈儿上青筋都要暴起了:“我娘得了古怪的重病,镇子上的大夫都没办法,我到处去翻医术古籍之后找到了一个方子,需要上好的孔雀尾碾碎入药。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的,只有野鸡,哪儿有孔雀。我本来都要放弃了,突然听说天香阁今天举办的主题会上头名的奖品恰好就是孔雀尾,可我又怕比不过旁人拿不到第一,就干脆用了这个办法……我只有这一个机会,为了救我娘,我只能这么做。”
之前沉沉的声音如今沙哑青涩得很,谢相思心道,又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少年,古有王祥卧冰求鲤,今有羽扇上仙卖队友换孔雀尾。
谢相思没见过亲生父母,对这样的母子亲情又陌生,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