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多年前,建成帝亲自微服出巡去东部,他也没有见他一面。
如今幡然醒悟,执念与怨恨尽消,坐在这个处处充满算计的高位上,往回看,才慢慢察觉自己错了多少。
从前,他总觉得,他无数次在战场为建成帝卖命,无数次以血肉之躯为东陵、为建成帝撑起一个和平盛世,最后却只落得一个被帝王猜忌、甚至还趁着自己外出打仗时被夺了本该属于他的未婚妻而生恨、而感到可悲寒心。
如今想来,可悲的,何止是他一个人?
他那自小没有得过父母半分温情的儿子不可悲吗?
本该是一国之母、却因他的执念和怨恨而被强夺入后宫成为新朝后妃的司沅就不可悲吗?
被朝中大臣策反、孤立无援而悲怆死于敌军之手的建成帝就不可悲吗?
太多太多……
人人都有不得已。
而他,将近二十多年的岁月,一度将自己困在过去的怨恨和执念中,从而亏欠了太多人。
这段时日,很多时候,他都会在想:
若是当年,他不曾和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反目,不曾离开皇城、举家迁至东部,在奸臣挑拨他们的感情与信任时,他能冷静下来,好好和建成帝谈谈,是不是他们,就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那他、建成帝、谢临珩、宁舒、还有整个东陵,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是不是,三年前,那场宫变,也有可能被避免?
是不是,建成帝就不会死?
是不是,他的儿子跟宁舒,就不会走到如今相互折磨又彼此痛苦的僵局?
一连多天,谢绥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可惜,这个被孤寂笼罩的深宫,只有他自己,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第198章 怕她担心?
边境东陵和北境的战事依旧。
诚如宋今砚所说,东陵最缺的是人,谢临珩日夜布阵,确实能让手中的兵将以一敌多,可在那般悬殊的军力下,东陵的这些兵力,到底是不够看的。
司隼白每天都让人去打探边境的情况。
可在第五天的时候,噩耗传来。
储君谢临珩在沙场上遭北境算计,不幸重伤。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周围几个城池,瞬时人心惶惶。
而北境,则是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试图一举攻破烽陵等几大城池。
安州东邑。
主帅营帐中。
沈知樾满脸沉重地进来。
墨九和墨十亲自守在外面。
不让其他人靠近。
可就在沈知樾踏进营帐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沉重风卷残云般消失。
做贼似的往营帐外瞅了一眼。
随即快步跑去谢临珩面前。
“怎么样?”他兴冲冲地问,“我演的像不像?”
沈知樾指着自己,满脸兴色,“有没有把那种,储君重伤快要不治身亡的悲痛演出来?”
谢临珩正在回复密信。
闻言,抬起头。
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
不客气道:“你闭上嘴,就像了。”
沈知樾:“……”
他“啧”了声,“刷”的打开折扇,一屁股坐在伏案对面的位置上。
轻哼道:“本大人的神色动作哪个不像?你没看北境那群没脑子的,已经屁颠屁颠带着他们的大军去送死了么!”
谢临珩不理他这茬。
垂眸,继续回信。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问沈知樾:
“消息都放出去了?”
沈知樾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别说北境那些缺脑子的了,就连司隼白和宁舒,估计都信你身负重伤的消息了。”
听着‘宁舒’二字,谢临珩动作顿了一瞬。
注意到他这一刹的异样,沈知樾看他几眼,往前探了探身,好奇地问:
“怕她担心?那要不要去临安镇见见宁舒?”
谢临珩没动。
只将密信放在一旁,眼睑垂着,拿出城防图部署接下来的计策。
好一会儿,沈知樾才听到他说:
“总会有相见的一天,不急。”
沈知樾怅然叹气。
肩头卸下力,靠在椅背上,“希望那一天来临时,东陵的百姓不用再流离失所。”
“这场战事,也能终止。”
谢临珩没应声。
只一寸寸扫过城防图,推测北境下一次攻打的城池。
沈知樾亦不再说话。
静静在帐中待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陈洮带着药箱和墨九一道进来。
这次谢临珩所谓‘重伤’,只是诈北境的计策,身为随身太医兼心腹的陈洮,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伤势’。
所以自进帐后,他就拎着药箱,找了个角落自己待着,对外作出为储君处理伤势的假象。
而墨九,则是径直来到谢临珩面前,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