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午觉,清珞刚从房里出来,就见阮祺穿了蓝白相间的衣裳走出隔壁的客房。
这衣服应当是从祭服上改制来的,去掉金线与过分累赘的挂饰,仅保留了衣服本身的飘逸。
袖口宽大,绣纹精致,寸余宽的丝帛大带圈出窄细的腰身,仿佛不盈一握。
清珞脚步顿住,视线落在他的腰间。
“怎,怎么了?”被郎君盯得有些羞赧,阮祺微红着脸问。
“不错。”清珞将他拉到身前。
看这颜色和样式清珞就明白了,怪不得之前梅秀舟取来布料和图样叫他挑选,原来是用在这里的。
梅少东家这回也是学乖了,担心阮祺会拒绝,所以并没有直接送来,而是走了崔庙祝的路子,用神庙当借口拿给阮祺。
阮祺捏着衣带上的挂饰,小心翼翼道:“那……你心情好一点了没?”
“嗯?”清珞愣了片刻,才发觉对方正满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眉心蹙着,似乎很是担忧。
“你从昨晚心情就不太好,”阮祺理了理挂饰上的珍珠,轻声道,“今早瞧着也不高兴,是在与我阿爹生气吧。”
“你能看出我在生气?”清珞问。
“当然。”阮祺点头。
他又不傻,虽然郎君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说话语气低了许多,仿佛身周都带了寒意。
“其实没关系,都已经那么久了,阿爹过去是怎么对待我的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混账,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阮祺平日说话都是偏清亮的少年音,可是一旦把声音放低,就会显得有些绵软,好像街边卖的桂花糕,软软甜甜。
“可我还是生气,怎么办?”清珞凑近问。
阮祺顿时犯愁,几乎快将衣带上的小珍珠揪掉了。
过了半晌,才轻声商量着道:“那我晚上偷偷去隔壁陪你,行吗?”
庙里巡视的仆役有些麻烦,不过阮祺个头小,动作也还算灵活,找准时机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原本只是想亲一下的清珞神色平稳:“……好。”
程贰去县里找人伪造婚书,再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晌午过后。
因为要等着婚书做成,程贰早上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已然是饥肠辘辘。
本以为阮成彪会弄些吃的回来,结果进到屋里才发现灶台上空空荡荡,半颗多余的米都没有。
程贰不好与阮成彪生气,只得无奈道:“阮哥,你晌午不会到你大哥家吃饭了吧,怎么也不记得给我留点儿回来。”
阮成彪似乎在里屋睡觉,半晌都没有回音。
缸里的米已经见底,白面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估计连烙张面饼都困难。
“唉,赶紧弄些钱吧,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程贰叹息着,用手指仔细将面粉拨到碗里,就连最边上凝块的碎屑也没敢浪费。
倒水和面,起锅热油,临到最后关头却发现锅铲不见了。
程贰饿得难受,只得重新起身去寻锅铲。
常用的铲子找不到了,好在他记得之前从别处顺回来一个,就放在里间的方角柜里。
这柜子也是他从别处偷来的,一人多高,当时家主人离开到外地去了,房里没人。
程贰常年在码头扛包,力气大,凭着股子蛮力居然一个人就搬回来了,每每和阮成彪讲起时都满是得意。
屋内一片死寂。
程贰拍掉身上的面粉,哼着小曲将柜门拉开,还没等反应过来,就与蜷缩在方角柜里的人四目相对。
“唉!”程贰心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待看清了里面人是谁,顿时舒了口气。
“我说阮哥,您躲在这里做什么,好险没把我吓死。”
阮成彪不说话,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目光直愣愣盯着眼前人。
半张脸孔都躲藏在黑暗,唯有眼仁是白的,瞧着有些骇人。
程贰背脊有些凉,不过并没有当回事,上前便要拉他。
“行了,别闹了,既然你也在家,那咱哥俩到外面去吃饭,我记得魏婶子家的炊饼味道不错,可以叫她给咱们算便宜点。”
阮成彪依旧不说不动,只是伸出根手指,僵硬指向程贰的身后。
“到底怎……”
程贰疑惑转过身,正对上一张空白平整的人脸。
水神庙今天依旧热闹,阮祺穿着改制的祭服,也不用给人解签,只偶尔教一些香客如何敬香,如何许愿。
等再知晓阮成彪那边出事时,已经是临近傍晚。
“到底怎么了?”阮祺丝毫没有担心,只是好奇问。
崔庙祝拈着香,一脸的幸灾乐祸:“还能怎么样,撞水鬼,被吓得魔怔了。”
阮祺忍不住惊奇。
自先前阮成丰在山里撞了水鬼,便经常有村民瞧见一名女子打扮的水鬼在村中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