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萦和众人接连走出官衙大门,都看见了门外头戴帷帽,背对而立的那个纤弱身影,她静静地站在一匹雪白的良驹旁,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一般,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随着姬萦等人的脚步声响起,她转过身来,一袭素色的衣裙随着夜风飘逸,如同月下仙子,超凡脱俗。
竟然是一别多时的冯知意!
……
姬萦心弦震动,脱口而出:“冯姑娘!”
冯知意的唇边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轻盈地福身一拜,声音如同春水般柔和:“知意见过大人。”
岁月悠悠,自青州一别,时光荏苒已逾一年。冯知意的容颜依旧,但是眼神中仿佛无处凭依的那股孤单,却已经不在了。
姬萦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冯知意的手,喜悦与忧虑交织在心头:“自你离开后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信鸽的主人’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暗中帮助小书州的神秘人就是你吗?”
“说来话长,我也没有想过会在小书州遇见大人。”冯知意笑道。
姬萦轻轻捏了冯知意的手一把,低声道:“我在这里的身份是铁娘子,徐夙隐是尹逸世。”
冯知意颔首,嘴角的笑意更添几分深意:“知意心中有数。”
二人并肩步入官衙,姬萦向蔡理群引见这位旧识。
“这是我从前便认识的冯知意冯姑娘,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事,一直给我们送情报的竟然是老熟人。”
蔡理群听闻是冯知意一直在给他们传递情报,连忙一脸恭敬之色的抱拳道:
“原来是姑娘一直在帮助我们,在下蔡理群,替小书城中的所ῳ*Ɩ有百姓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这本就是我身为汉女所应该做的。”冯知意摇了摇头。
蔡理群连忙将人请进内室,一同宴请。
饭桌上,蔡理群忍不住好奇,问冯知意:“听说呼延觉罗两月前掳走一名汉人琴女,对她异常宠爱,不知……”
“此人的确是我。”冯知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蔡理群感慨万分,心中已脑补了一大篇孤苦艺伎被蛮夷所掳,受尽折磨的痛苦往事来。
“原来姑娘是为了逃脱呼延觉罗魔爪,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岌岌可危的小书州……”
“将军这就说错了,”她说,“呼延觉罗两个月前能在福来客栈见到我,只因我在福来客栈等了他两个月。我若想走,呼延觉罗也留不住我。就像今夜这样。”
“冯姑娘为什么要特意让蛮人掳走自己?”蔡理群大吃一惊。
“国家兴难,匹妇有责。即便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亦有力所能及之事。”冯知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让在座众人都为之一震的话语。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其中包含了多少冯知意的卧薪尝胆,舍生忘死。
时人重之若命的清白,却被她以这般轻松的语气说出。
蔡理群怔了片刻,肃然起敬,起身向着冯知意再次深深一拜——
“姑娘深明大义,请受蔡某代城中百姓一拜!”
碍着蔡理群在场,冯知意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到小书州来,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姬萦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
待到酒足饭饱,蔡理群识趣地借口酒醉,结束了宴会。
姬萦看向脸色嫣红,神色却无一丝醉态的冯知意,说:“去后院吹吹风?”
冯知意嫣然一笑,右眼下方的泪痣动人心魄。
“好。”
姬萦将徐夙隐送回住处,嘱咐水叔盯着他吃药后,跟着冯知意走到了后院中。
官衙背后只有一个小小的后院,又因疏忽打理,只有一片荒凉之景。好在夜风凉爽,正好吹散酒后的燥热。
姬萦和冯知意走在廊下,姬萦迟疑着问出心中那个沉重的问题。
“你会如此……是因为当初我说的那些话吗?”
“大人口中的如此,指的是什么?”
姬萦说不出话来。
“大人曾说过,女子亦可如男儿一般,去争、去抢。”冯知意说,“我初离开青州时,还不甚明了。但在我一路走来,看来,目睹了太多妻离子散,又听闻了许多大人的光辉事迹后,我渐渐萌生了想要像大人一样,虽为女子之身,却也可颠乾倒坤的想法。”
“我出生平凡,少年时又流落烟花之地,唯一擅长的,只有讨好男人和揣测人心。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情报乃是决定胜败的重要一环。我利用自身优势,潜入敌阵,获取情报,改变战局。包括小书州在内,我已改变了三次战争的结果,避免了上万人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