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谏无法从自己的认知里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盯着着不值一文的野花环,放轻了手劲儿,唯恐不小心把上面的叶儿花儿给捏碎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觉得颇为新奇。
翻来覆去地查看。
嗯,什么法力都没有。
这东西有用吗?
小莲州还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我没有钱,再说了,在山上也没办法给你买礼物,我本来还想给你做点心吃,可是也没有材料,想来想去,只能送你这个了。你喜欢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环拿在手上,但“喜欢”两个字总说不出口。
小莲州像只蹦跶的山雀一样,不停问:“喜欢吗?喜欢吗?”
他无可奈何,矜持地轻轻点头:“还成。”
得他半句肯定,小莲州更加高兴,又从怀里掏出另个花环,说:“你看,我还做了一个。不过,我觉得你那个更好看,所以把那个送给你。”
小云谏仍不放心:“你别成天就惦记着玩,一定要好好练剑。”
小莲州哼哼说:“你等着吧,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等我筑基了,你也要送我礼物。”
小云谏:“唔。”
小莲州不大相信地打量着他,伸出小拳头,唯独翘着小拇指:“我怕你到时候就把我给忘了。我们拉钩。”
小云谏不明所以:“拉钩又是什么?”
“就是许诺啊。”小莲州抓起他的手,跟他勾着小拇指摇来晃去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小云谏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为难地说:“但是,等我们筑基以后,阳寿就有突破,肯定活不止一百年。”
小莲州倒也随机应变:“那就八百年不许变。”
人间凡人用的拉钩上吊对他们修真者来说也有用吗?
他不知道。
但到最后这个诺言也没用上。
他戴着莲州送他的花环回去,走到半路,默默地把花环摘下来,藏在怀里。
不能被师长看到,否则一定会教训他不像样。
那时他总想着,澹台莲州不日就会跟随上他的脚步,也成为内门弟子。
却没想,十几年过去,澹台莲州仍然是个凡人。
"——澹台莲州是从北门下山的。
“——已走了一年了。”
水晶帘绮靡幽致的疏影在岑云谏俊美无俦的脸上轻轻摇曳,他一动不动,只是眸光倏而凝实,深深一暗。
只一帘之隔的大堂里正喧阗热闹,在这与己无关的笑声中,岑云谏按捺不住地压着嗓子,脱口而出地发难:“山下多危险,他一个凡人怎么走?”
掌门道:“那也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
掌门自不怕他,一挥袖子,岑云谏桌上的酒杯飞到他手中,他给斟上满满一杯,道:“这过家家酒般的亲事,你也该玩够了吧?仙君。”
说到“仙君”二字时,他特地停顿了一下,加重声音,以此强调岑云谏的新身份。
掌门问:“要是当时半道我告诉你他走了,你会放下天山论道不管,直接回来吗?”
如往岑云谏头上浇了一盆冰水,使他隐含怒气地沉默下来。
掌门把酒杯推到他面前,说:“坐下来喝酒吧。”
岑云谏仍婉辞:“我不喝酒。”
岑云谏思忖良久,从脸上看俨然已冷静下来,他压抑但坚决地道:“给我七天时间,我去找他。请您对外说我暂时闭关,概不见客。”
掌门挑了下眉,答应下来,说:“七天以后,你若是找不到就放下吧。”
岑云谏不置可否,草草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了。
他大致能知道澹台莲州没有性命危险。
噬心劫把他们的命系在一起,他多少能感觉到。
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
澹台莲州是个凡人,那么弱小,外面能伤害他的东西太多了。
没了他的庇佑,澹台莲州孤身一人要怎么活下去?
……
与此同时。
澹台莲州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昭国王都。
在碎月城的将士们和增援的骑兵们的加入后,他们整个队伍变得庞大许多。
他搬了张小竹板凳,坐在香香的背上,用笛子吹出抑扬顿挫的欢喜调子,更有不少从者应和奏乐,为枯燥的旅途增添几分乐趣。
澹台莲州坐得高。
整个队伍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身影,瞬间便能安心下来。
将士们有的背着长戟,有的扛着铁锏,有的拿着大刀,衣服也是破烂样式,不一而足,但队形却十分整齐,丝毫不乱。
他们的面庞与在碎月城时大有不同,短短个把月时间,都变得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也不知是谁带头第一个合着乐声唱起歌,一个接一个,大家都唱了起来,歌声回荡在山野间,穿云裂帛,嘹亮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