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听不出喜怒,但显然趣致十足,还带了几分荒唐,不自觉地念起来:“……六月七日,扁毛大妖捉澹台莲州于王都朝歌西郊碎月军营……”
“六月二十一日,莲州公子麾下碎月军与白虎营出征……”
“九月三十日,救莲州公子出昭国西北荒城,败妖兵。闻见其时澹台莲州身起金色神火,不焚人族,只烧妖兽,率众人凯旋。”
“……回国后,昭王大喜,册封莲州公子为太子,赐良田千顷、白璧千双、黄金百两、城池三座,另持权力,可编军队四支。”
也只有他的那位姑父昭王能干出这种事来了,放这么多权力。
庆王心想。
他又读了两遍,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弟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半信半疑,饶有兴趣地轻抚下巴,琢磨说:“竟然真的有军队能够战胜妖兵吗?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兵法与武器?”
这份公文让他多流连了一刻,还是放到了一旁。
他继续翻看其他,譬如各地送上来的举贤书,看是否有什么贤才可以被提拔。
随便翻了一份。
他又笑起来,眼眸一亮。
这份自荐书写了几位奇人,该奇人自称从一座叫作荒城的妖兽领地的城池逃出,他们都学了一身武艺,精通斩杀抵御妖兽的方法,并且在冬天帮助几个村落还有小镇捕杀妖魔。
以此功劳向庆王自荐,希望能够获得一官半职,更好地保卫国家。
……
三更天。
时年四十七岁的幽王正在爱妃的床榻上被翻红浪。
玩罢,没有温存,纤细白嫩的女子就被他一把推开,像是布娃娃一样丢弃一旁,只见她的雪白皮肤上一片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赤红鞭痕,形容甚是可怖。
幽王稍微气顺了些许。
几位宫女上前,一个给他披上衣服,一个给他抬脚穿鞋,一个向他送上养生的丹药,他仰头合水服下,其实药效还没有开始发作,却莫名地让他有种瞬间恢复了精力的错觉。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沐浴室,把自己泡进温泉水中。
几个美人身披轻纱,绾起青丝,浸入水中,或是给他擦洗身体,或是给他按摩肌肉。
然而。
即使他一直在服用丹药,也没有落下武艺锻炼,衰老还是不留情面地降临在他身上,甚至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
他的身体依然算是壮硕的,可是皮肤松弛,每隔十天他就会用药材染黑头发,脸上的皱纹更多,尤其是近日以来他的心情十分糟糕,这坏脾气亦体现在了他脸上那越发深邃的皱纹上。
自去年幽国战败以后,这股郁气就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给昭国颜色看看。
换在一年多年,他还以为昭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哪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莲州公子”,竟将幽国杀得大败,甚至主将连逃都没逃出来,他原想使计把人救回国,却又被拦下。
于是,既折损了幽国的间人,还损失了一员大将。
后来忽地听说莲州公子被妖魔抓走,他还鼓掌大喜,道是遭了报应。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碎月军招惹了妖魔的缘故。
哈,人怎么能够真的能对抗妖魔呢?这不是不自量力吗?
结果,又过了几个月,竟然听说澹台莲州又逃了回来,不光逃回来,还壮大了麾下队伍。
那么,拥有了这么一支能够跟妖兵对抗、甚至从一个大妖的手上基本上保存实力回国的军队实在是强大可怕到让他难以想象。
他深深地怀疑这其中有自我吹嘘甚至弄虚作假。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人族不靠修士,只靠自己对付不了妖魔是一件众所周知、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这样擅自行动,昆仑的人难道不会觉得他是在僭越吗?
幽王想不明白。
就在他认定多半是假的时候,失踪了十几年的幽国大将军公孙非回来了。
曾经奇策材力的爱臣暌隔这么多年,死而复生,幽王大吃一惊,再看他,已经无法用当年的目光了。
他当年已经给公孙非修好了衣冠冢,还曾亲自祭拜过一次。
有人提前向他说,公孙非正是从困住澹台莲州的那座城中逃出,两人或许交情匪浅。
昨日,公孙非亲自写了一封长信,其中半篇内容是将荒城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另外半篇则是阐述自己的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公孙非是个武将,却也文采斐然,笔底丝毫不窘枯,让每一个看了的人都能感受到困在城中时对国家和君王的思念,不少人为之流泪。
幽王安抚他过后,心底对公孙非的猜忌不减。
但他多少也清楚,其实他是深深地戒备着昭国的那位莲州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