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因为黄信与查泓武有过龃龉,查泓武又是个性情中人,因而拒绝与黄信合作;也有可能因为查泓武好大喜功,完全不把黄信放在眼里……不管怎样,眼下的黄信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中间人,来缓和两边的关系,于是,作为二人曾经效忠过的主将的遗腹子,祁云岚便成了这个最适合的人,也成了黄信眼中的香饽饽。
日头逐渐攀升,风里也有了一丝暖意,季阳平精力不济,不知何时已经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沈郁眼中闪过一丝哀痛,起身打算将他抱回屋去,离开之前,他叫祁云岚放宽心,血灵芝的事他心里已经有数,不需要祁云岚以身饲虎,再去做些什么愚蠢事情,祁云岚被他说穿了心思,面上一红,“沈叔叔,你……”
沈郁哈哈一笑,“你那小徒弟的毒,我也跟薛安说了,想必他现在已经在着手解毒的事情,你且放宽心在岛上住下,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操心。”摸了摸祁云岚的头,抱起季阳平,转身往回走去。
沈郁清癯,抱着季阳平却一步一步走得稳当,郁郁苍苍的树木掩去二人身影,祁云岚收回目光,揣着一腔心事,往自己住处走去。
怀疑他人待自己的真心,与真正得知他人待自己并非真心时的心情,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虽说祁云岚并不曾对黄信抱有多么美好的幻想,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来到净月湖之前,确认沈郁与季阳平仍在人世之前,以为江湖之大,世间攘攘,自己却孤身无依之时,这个人的嘘寒问暖与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曾真真切切地触动过祁云岚的内心,以至于有那么几个瞬间,醉酒后,夜深时,他的脑海中会突然浮现出几个念头,要不就留下吧,要不就别走了吧,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转过一道山壁,祁云岚自嘲地摇了摇头。
海棠花随风摇曳,桂枝十里飘香,郁郁苍苍间,一个一人多高的门洞若隐若现,门洞上头铁钩银划四个大字「西林小筑」,便是沈郁安排给祁云岚等人住处。
五彩的石子小路曲曲折折,通向前去,尚未靠近,潺潺的水流声伴着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传进祁云岚的耳朵里。
是翁柔,还有薛安和成运……祁云岚心中一热,快步走过去,转过门洞,就见院中石桌旁边,两个大人,两个小孩,正嬉嬉闹闹,说说笑笑。
天高云淡,凉风习习,薛安捏着胡子神神叨叨,小翁柔绕着桌子蹦蹦跳跳,成运坐在一把躺椅上,身体被摆成一个稍显别扭的姿势,至于严风俞……阵阵秋风吹拂之下,严风俞眉眼柔和,竟然也在笑。
这场面实在太过少见,祁云岚一怔,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严风俞敏锐地抬眼朝他看过来,二人对视,祁云岚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许多有的没的东西,紧接着,他就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耳朵一热,转开了目光。
他走到石桌旁,别扭了一会,终是没能抵过心底的叫嚣,挨着严风俞坐下。
——“你们在做什么?”
——“回来了?”
甫一坐下,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失笑,“你先说。”严风俞笑着看向他。
“唔……你们在做什么?”祁云岚红着耳朵,又问一遍。
“喏——”严风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在看你——”
话没说完,成运嚎起来,“师父!师父,你终于来啦!你快救救我啊,我实在不想喝这玩意儿啦,太臭啦!”
“都已经喝两碗了,再喝一碗就行啦,再坚持一下嘛!”翁柔按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鼓励。
成运呜呜呜地摇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喝下去,我不被毒死,也要被臭死,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臭?呜呜呜……”
成运面前摆了一小碗墨绿色的药汁,嘴里一根又细又长地芦苇杆子,药汁濡湿了芦苇杆子,几滴冒着热气的药汁顺着杆子滴在桌子上。
他表情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薛安却仍是老神在在地,捏着胡子絮絮叨叨,祁云岚见状,兀地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喜,“薛神医,这难道就是解毒的药剂吗?”
薛安却摇头,“非也,非也,这只是助他调理身体的药物。”
祁云岚不解,蹙眉,薛安摸着胡子,呵呵一笑。
薛安先几人一步来到净月湖,上了岛后,立刻向沈郁说出自己的请求。
起初,沈郁对这事兴致寥寥,对他的态度也非常恶劣——季阳平的伤还没医好,他哪有功夫去理会旁的什么人?
薛安却深谙胡搅蛮缠之道,他在岛上赖了一段时间,意外透露中毒之人的身份,那时候沈郁还不知道祁云岚还活在世上,知道后,他立马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