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大亮,但他起的时候,床上外侧的人,仍在沉睡。
他有一瞬的恐慌,怕如之前的六日,她并不在这个世了。
曾着急去握住她的肩膀,试图叫她的名字:“曦珠,曦珠……”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阖着眼,拖着长长的懒散语调,隐约含着生气,挥动手臂拍开他,烦着他的打搅。
他却劫后余生般地,不由笑起来,俯首在她的颊畔亲了亲。
“你睡,不吵你了。”
仿若就和之前的无数个早晨,一样的亲昵。
她以气音轻应:“嗯。”
笑着下床洗漱,穿衣收拾好后,他再次来到床畔,掀开青帐看了一眼她。
她还和方才一般平躺着,睡容沉静。
帐子垂落,卫陵悄步走出房门。
门在被轻合上的那一瞬,帐中的人也睁开了双眼,模糊地听到门外,他在嘱咐青坠。
“等夫人醒了,你就说我有事外出一趟,等事完了会立即回府。”
“记得让她多吃点饭,饭菜让膳房那边做的清淡些。另外还有药,也要让她趁热喝了。”
“她要什么,都去找来。今日有人要来看她,都给拦了,让她好好修养身体。”
……
随后是青坠的“是”。
再之后,是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曦珠听过后,她翻了个身,朝向床里侧,再次耷拉下疲倦的眼皮。
她很困,还没有睡够。
沉入梦乡,她睡了很久,才终于感到有五六分精神了。
起床洗漱后,在蓉娘和青坠的喜声欢笑中,她也微微笑着听她们说话。
听什么呢?左不过是她昏睡的这些日,那个人是如何的着急,如何的日夜相守,如何的连自己身体都顾不上,只满心满眼的都是她,谁劝都没用。
嘴角的淡笑僵硬了,她看到了的,他确实瘦了很多。
又蓦地,在听到那两个多嘴,因此被他仗打发卖的丫鬟时,慢慢地消逝了。
一时,三人竟没谁再多话。
披着外裳坐在榻上,曦珠吃完饭,喝过药,想要出去走走。
蓉娘担忧劝道:“这几日的风都有些大,等你养好了再出去。”
但她说:“睡太久了,感到骨头快散架。这屋子闷得慌,我就在院子走动,不到外头去。”
不过说论两句,到底同意。
便再找厚实的衣裳穿上,稍微梳拢散落的长发,走出了门。
院里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初春景象。
春风料峭之中,曦珠却没有多看,而是通过屋檐下设的廊道,走向西南角的一处偏房。
再过偏房侧面未铺砖石的小路,来到了后边。
那里正有一个丫鬟弯腰,在井边洗衣。
陡然见夫人来到,忙起身行礼。
去半晌不听回应,抬头看到夫人正偏头望着角落。
那里堆了一些杂物,笼子筐子一个摞着一个。都是好些年前,三爷玩乐时,养鸟雀斗鸡空下来的,早已泛黄腐朽,堆累在爬砖而生的青苔之上,还有缝隙里钻出的,乱糟糟的萱草。
丫鬟以为夫人是觉得她偷懒,没有将院子打扫干净,纵使是这谁都留意不到的地。
她哪里能料到夫人会到这里来,再想起三爷把那两个洒扫的姐妹,给仗打发落出去,更是害怕地一下子要跪地求饶。
但在她的膝盖要弯下时,忽然听到夫人低柔的声音:“我记得原先那里养了一只鹰,是海东青,到哪里去了?”
丫鬟脑子混乱,急着回道:“那只鹰被三爷送去园子里养了。”
“什么时候?”
“就在夫人您进门前的那两个月。”
便在这个时候,丫鬟觉得不对劲起来,夫人为何会问这个?
但没等她想明白,见夫人说:“你忙吧。”就离开了,青坠跟在身后,似乎也是摸不着头脑。
站了好一会,她又低下腰,继续洗衣裳。
等走出后院。
“夫人,您问鹰做什么?”
青坠疑惑不解,问道。
曦珠轻道:“没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梨花树下,层层叠叠发芽的绣球花,以及一旁,去年筹备婚事时,他让人搭好的秋千架。
他不想让她看见那只海东青,所以把它送走了。
正如他骗她送走了阿墨,是怕她从阿墨那里,得知他也重生的事实。
最初的那一年,是阿墨在随身伺候他,定然发生了异样。
“夫人,回屋里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