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陌玉虽不解,但心跳如擂鼓,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玺芸帝不容置疑地说: “第一条路,婚约可以继续,但太女要被废。朕便当自己没有她这个女儿,放任她自由。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二条路,婚约照例解除。南宫家有罪之人落狱,无罪之人朕可以放他们一马,将其贬到远北安然生活。你想怎样都随你,但前提是让太女对你死心,并远离京城。”
玺芸帝说罢,眼底狠戾一闪而过。
身为帝王怎会为罪臣之家让步?不过是看在太女在殿外磕得头都破了的情面上,给他一个考验的机会。
若是南宫陌玉选第二条路,话中承诺一律奏效。若他选第一条路……那他的命,定是不能确保了。
第148章 五年前的回忆(中)
玺芸帝的话让南宫陌玉如雷电劈过,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蹿到天灵盖。
没过头顶的,是无尽的绝望。
尽管隐有猜测,但当玺芸帝亲手以这一种方式逼他做出抉择时,他终是忍不住的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第一条路是绝对不能够的。
元沄是天之骄子,怎可因他坠下神坛?跟着身陷污名的他,自毁锦绣前程,成为平庸之人?!
第二条路却最是艰难。
要让元沄对自己死心,谈何容易?他与元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曾认为能彼此相守到白头,现如今他却要毁约在先,成为这负心凉薄的罪恶之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后背若过电一样,头皮一阵阵发麻。南宫陌玉的脸色煞白,双眸悲沉,抖着手指,紧紧抓住衣摆。
宗政玺冷眼看着,手里把弄着茶杯,像他以往做过的无数重大事情一般镇定自若。
南宫陌玉是南宫尘从小培养在太女身边的监视器甚至是操纵机。
就算南宫陌玉与南宫尘不一样,不会做违背道义的事情来,但南宫府是要被抄家的,他的父亲是要被处刑的。
经历这么一场变故,他南宫陌玉心里哪能没有丝毫芥蒂?他身边因无罪获释的族人又想利用他和太女的关系,掀起怎样的风浪?
人生路漫长,南宫陌玉现在不会犯错不代表将来也不会犯错。
太女为了他,甚至想一心一意、不娶妾室。历史上多少帝王因为专宠一人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若太女继续为情所困,便有违他的一心栽培了。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根除隐患,让他们二人彻底决裂。相信上完这舍离断的一课,太女的心肠才能变得冷硬,更适合承接这沉重的帝位。
…
雨如注,无情地倾泻在大地上。雷声轰鸣,如天神降怒,威慑着整片天空,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当中。
风呼啸着,夹杂着雨水,打落在南宫陌玉的衣上、发上。
无力抵御寒冷,亦无法控制心中彻骨的悲凉。
「我选第二条路…」
他向陛下承诺的话还犹在耳边。
皇命难违,既是父亲犯下了罪,他便需要承担。
只是他选的这一条路,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周围的世界昏沉沉的,南宫陌玉饮下喉中一点腥甜,淋着倾盆的大雨一路走着。
明明只是十八岁的少年,脸上却显露着年近半百之人才有的沧桑。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笑得脊背发疼,心头一紧,又很想哭。
但是泪水才从眼角处溢出,就被滂沱的大雨冲刷个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此时楚丹撑着伞正好经过,本还疑惑是谁如此奇怪,在此暴雨下,雨具都不打一个。
当她把伞抬高了些,才看清那雨中之人的脸庞,顿时吓了一跳,这不是殿下的命根子吗?
她连忙过去,把伞撑在南宫陌玉的头上,问:“陌公子,你怎么在这淋雨?!”
南宫陌玉有些迟钝的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雨珠从长睫处滴落,终是一言不发。
见南宫陌玉的脸色很不好,楚丹心下咯噔了一下,当即撑过伞,要把他带去东宫。
…
东宫正厅内,方正的七色琉璃窗半掩着,窗前有乌青紫檀木茶几,隔着茶几对坐的,是一位碧衫女子和一位墨衣男子。
正是长芸和洛晟。
长芸面容憔悴,正侧眸与洛晟说着什么,洛晟认真听着,还递给长芸一杯温茶。
当南宫陌玉走进来时,远远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他知道洛晟近日来东宫走动得频繁,亦察觉出洛晟看长芸的眼神不清白。曾经的他从未放在心上,因为他无比相信他们说好的“一生只有彼此”。
怎料到,世事无常,命运捉弄,一切他所珍视的,都要变了……
长芸睫毛轻扇,不懂自己的心为何会这么痛,她正欲接过洛晟递给她的杯盏,但似心有感应般,她蓦然侧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