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之眼中的泪水被他硬生生咽进肚子里,木已成舟,他再追忆已是无用,倒不如趁国家还有战力的时候,自己也帮上点忙。
车马从白天行驶到日落,穆云之特地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马休息。
他刚从湖中灌了些水,就看见水上映出另一人的倒影。
是岁安。
穆云之眼中的警惕放松几分,回身招呼道:“过来,喝点水吧。”
少年听话坐在身旁,见穆云之举着水壶,接了句:“师尊先喝。”
“我不渴。”穆云之摇摇头,“你快喝,喝完还要去给江左龙和陶儿分一些。”
少年的眼睛即刻瞪圆了:“不能给他们!”
穆云之被他这么一吼激得有些发愣,笑道:“为何?”
“我不喜欢他们,总之师尊你不准把水壶给他们喝。”
穆云之挑眉:“那他们若是渴了,要如何喝水?”
“让他们过来,用手捧着喝。”
“这……也罢,待一会儿那让他们过来吧。”
穆云之在这方面还是极其尊重他的,岁谂安高兴地把水壶捧过来,仰头饮着甘甜的清流。
这副景象实在像极了上个徒弟喝水,穆云之一时间有些恍惚,见岁谂安已经将水壶递过来,才忍不住唤道:“谂安,已经喝够了么?”
少年手中的水壶险些摔到地上,短暂的错愕,才摇摇头道:“师尊,我是岁安。”
穆云之目光落到对方腕骨上的沉香佛珠,才意识到现实,叹了口气:“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凭空多出错觉,觉得你是谂安呢?”
少年反问穆云之一句:“师尊,我与您上个徒弟真的就长得那般像吗?”
这话问得穆云之眸光微凛,随即轻咳一声:“其实你们容貌上有许多差别,看得久了,就能清晰认识到你们不是同一人,可不知为何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总认为你就是他。”
说到这,他忽然拽住少年那只戴着佛珠的手,像是告诉对方,也像是告诉自己:“可是我知道,他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三年,我曾跪在佛前跪了数百个日日夜夜,乞求能让谂安早日遁入轮回,投胎转世,人死不能复生,我本不抱期望能再次见到他,没想到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与徒儿长得那样相似的少年。”
岁谂安听到中间,脸颊已经因心中的波动而抽搐,可他很会隐藏,没让穆云之察觉出半分。
原来这串佛珠的由来,是穆云之日日去佛前跪着为他祈福转世而得来的?
他曾以为在对方的心里,父母家族的地位胜过于他,却没想到对方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穆云之拍拍他的手臂,露出个舒心的笑容:“好了,喝完水就回去休息罢,养精蓄锐,今后我们的路只会越发难走。”
话音落下,穆云之长叹了口气,起身欲走。
他的手腕却被少年紧紧攥住。
“师尊即便没了师兄,还有我,我愿意一生一世跟随师父,矢志不渝,师尊若是有难,弟子绝不会独自苟活于世。”
说到一半,穆云之就堵住他的嘴:“你年纪小,不要乱说,我更希望你能连带着谂安的份儿,能够活得长长久久,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师徒情分上。”
岁谂安抢话:“可我分明就是……”
穆云之摁住他的唇:“我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把你当成是他,是对你的不公平,其实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孤身一人去榆关报仇的,没想真的带上你,所以……若是你有朝一日有了更好的去处,我自然会放你离开。”
岁谂安拉住他的手被人用力扯开,本想再说点什么,可穆云之的背影离开的很快,独留他一人在湖边发怔。
轿子旁。
陶儿正要躺着睡觉,就被同样躺在地上的江左龙脚味呛得精神。
她一介妙龄女子,在女人堆里生活了将近四年,哪里能忍受一个猥琐的爷们在旁边拖鞋脱袜子?
她想翻个身躲躲气味,谁知衣袖被脚跟压着无法翻身,气得直接起身啪的一下一掌扇在江左龙的肩膀上:“你就不会离我远点吗!给姑奶奶滚开!”
江左龙被她一脚踹开,哎呦了声,摸着后脑勺道:“你个丫头片子,在穆云之面前装得那么温柔,怎么在我这就变得那么凶悍,你跟你师父,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陶儿捏着鼻子:“废话!公子芝兰玉树,恍若谪仙,你又脏又臭,像个□□似的,你坐在我旁边没说你,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谁叫你在这脱鞋的!”
江左龙:“拜托,我走了一整天,脚底板都快磨破了,你连我脱鞋松快松快都不让,你这姑娘还有良心吗!”
“没有没有!你快把鞋穿上,我头快晕了!”陶儿一边扇着空气一边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