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家主这样又是何必呢?总归奴婢是变心了,无论是萧凛,还是三爷,抑或是当今圣上……奴婢的心终究已经不在家主您的身上了。”
“家主是这世上最为清贵之人,必定不能容忍奴婢这样的背叛和污垢。所以奴婢还求家主放了奴婢去,也放了家主您自己……”
云毓面上看起来依旧平静如雪,可是额角已是轻轻跳动,“你在说谎!”
春芽轻轻一叹,“如果这样家主还对奴婢抱有幻想,那奴婢便将从前身世都告诉家主罢了。”
她垂首娓娓道来,将她曾经为扬州瘦马,十几年接受声色娱人的训练,再到后来遇见云晏,又被云晏买下送到老侯爷身边的经历,和盘托出。
春芽已经刻意给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就是为了让云毓对她死心。可是叫她难过的是,当她说完这一切,云毓竟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讶。
——也就是说,云毓对她的身世,早就知道了。
亦即是说,云毓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佛子,却原来也早就暗中派人查过她的底细了。
虽然她也理解云毓的立场,就像她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资格求得他的体谅一样,可是当这一切被撕开,她还是心底忍不住难受。
她便笑起来,“家主原来早就知道了呀。是不是兴许奴婢自己都不知道的,家主却都已经了若指掌了?”
“奴婢啊,现在就像是在家主面前赤身露体一样,实在是羞愧得再无容身之地。”
她便一下一下向他叩起头来,“求家主开恩,放奴婢离去?”
“求家主开恩,放奴婢离去……”
磕一个头说一遍,他不答应,她便不停下。
她额头皮肤薄,没几下,额头已经见了血。可她自己却恍如不觉,半点疼都感受不到似的,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一下一下磕头不绝。
云毓一双眼已是红了,猛然起身,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够了!”
可是额头上尽管鲜血殷红,她却反倒笑得更加妩媚,“家主是答应奴婢了吧?”
这么一说话,额头上一线鲜血便倏然流淌下来,滑过她嘴边。她自己尝到了血的味道,忽然忍不住想起,当日她与云毓初见,云毓因为她而吐了一口血。
彼时的他啊,也是一身雪白僧衣,偏面上衣上染着血色,那一段凄美绝艳的标致。
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云毓紧咬牙关,“……我没答应你!”
他向外嘶吼,嗓音颤抖而又沙哑,“请太医来!”
其实这对春芽来说只是小伤,皮外的罢了,也没伤到骨头。可是云毓还是满面紧张,将她抱上了床榻。等王太医来时,她的情形简直已经像卧病在床似的。
王太医先前也只是平静地劝慰云毓,说并无大碍。
可是待得王太医为她诊脉之后,王太医的面色忽然大变!
春芽瞧见了,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太医,我……没事儿吧?”
王太医却不肯直接回答她,反倒起身向云毓递了个眼色,两人走了出去。
春芽想起来跟着去听听,却被云毓派进来照顾她的弯儿给按住,“……姐姐可好好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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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云毓听完王太医的话,也是惊愣在地。
“……你可当真?!”
王太医小心答:“下官敢打保票,春芽姑娘她,的确是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云毓在王太医面前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肯失态,却还是霍地转开头去,指尖在袖口里轻颤。
王太医也小心地不敢抬头看云毓。
这若是几个月前,那他都得给云毓道喜。因为本来没有怀孕希望的春芽姑娘竟然有了身孕,他还想邀个功,说是他当初给云毓的那些泡浴的药物,以及他建议云毓每晚都要宠爱春芽姑娘的法子奏效了。
可是如今,他却也不敢乱说了。因为春芽姑娘曾经被萧凛掳走的事,他也听说了。
春芽姑娘这个孩子既然已经有一个月了,而她又是刚刚回侯府来没几日,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绝不可能是云毓的,而应该是萧凛的……
那这对于云毓来说就绝对不是喜事,反而是奇耻大辱!
看云毓半天不说话,王太医只好自己设法打破僵局,沉吟着说,“……下官毕竟是医者。对于这样的事呢,下官倒也两种法子都可以帮您解决。”
“关键就是看您怎么决定,是想留,还是不留……下官保证都能做得稳稳妥妥,甚至都不叫春芽姑娘察觉出来。”
云毓霍地转回头来,冷笑一声,“你真能不叫她察觉出来?”
王太医又想了一下,笃定鞠躬,“毕竟才一个月的胎,下官保证处置得神不知鬼不觉,让春芽姑娘也只以为是癸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