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细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但观商清晏这样,只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虞安歌没有过多追问,将勺子里的汤药送入商清晏口中。
或许是药太苦,或许是他无意识,这药总也灌不进去,流出来的一点儿褐色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洁白的衣襟上。
竹影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虞安歌便问道:“怎么了?”
竹影道:“主子衣服弄成这样,他定会难受的。”
虞安歌微微蹙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发高烧是能把人给烧傻的,这一点虞安歌体会过。
竹影看得有些着急:“可您这样喂也喂不进去多少啊。”
虞安歌低头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商清晏脖子处的药渍:“那能怎么喂?难不成要我嘴对嘴不成?”
竹影连连摆手:“属下可没这么说,不是属下说的啊!”
虞安歌抿了抿唇,对嘴是不可能对嘴的,但这么一勺勺喂下去,实在是太麻烦了。
虞安歌索性抬高商清晏的下巴,捏住商清晏的鼻子,将一整碗汤药灌了进去。
期间呛住了两三次,不过总算喝下去的多,流出来的少。
喂过药后的商清晏更显可怜了,衣襟下巴都是药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眼眶湿红,鼻头也红彤彤的。
商清晏的烧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午时,才彻底退了热。
他睁开眼,先是感觉到满嘴的苦意,而后是脖子处又湿又黏,紧接着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翻书的虞安歌。
虞安歌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商清晏一醒,她立刻就察觉到了,赶紧到他床边问,用手背去探商清晏的额头。
虽然商清晏额头已经不烫了,虞安歌还是问道:“感觉好点儿了吗?”
商清晏张张嘴,声音沙哑道:“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虞安歌点了点头:“你从昨夜开始起烧,一直烧到现在。”
商清晏一脸虚弱,即便在外装得再弱不禁风,实际上他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
这次发烧来势汹汹,的确让他伤了元气。
归根到底,他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上一次辛淑妃回府省亲,商清晏说了要断亲,可亲情又哪里是轻易断得掉的?
他对辛淑妃有怨,有恨,有爱,有万般无奈,有无限委屈。
他忘不掉御案暗格里的那瓶药,忘不掉父皇灵前的淫秽,可也忘不掉年幼时母后抱着他哄的画面,忘不掉为了保他一命,不惜以命威胁圣上的辛淑妃。
他有太多情绪,杂糅在心里面,硬生生将他逼成一个不择手段,阴诡扭曲的厉鬼。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被他用在了他的亲生母亲身上。
这样的认知让商清晏对自己厌恶至极,他浑身上下仿佛生满了爬虫。
恶心,肮脏,卑鄙...
用再难堪的字眼形容他似乎都不为过。
商清晏此时狠狠皱眉,俯身就要干呕。
好在虞安歌手疾眼快,将痰盂递了过来,并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商清晏凌晨时候已经吐过一次了,此时胃里没什么东西,干呕几声便蜷缩回了床榻。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果真一片濡湿。
汗水混杂着药渍,围在他脖子上,让他难受至极,他一边干咳,一边把衣领稍稍扯开,无意间露出白皙的脖颈。
虞安歌转头对竹影道:“给你主子备一身干净寝衣。”
房内便有干净寝衣,只是竹影看他家主子情绪不对,便从房内退了出去,往别处找了。
虞安歌就坐在床边沿,伸手握住商清晏的手腕:“烧退了,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吗?”
商清晏嗡着鼻腔,长叹口气:“我觉得好脏。”
虞安歌伸手想要替他折一下衣襟,令他不必这般难受,却被商清晏拿住手腕,轻轻放在一边。
商清晏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像话:“别碰,好脏。”
他说这话时,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悄无声息滑落。
第366章 这人世间为数不多的暖
虞安歌将手腕从商清晏手中抽出来,重又帮商清晏将衣襟翻折过来:“是我把你弄脏的,我第一次给人这么喂药,勺子里的药汁喂进去一半流出来一半。”
商清晏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虞安歌低声笑了起来:“与你无关。”
虞安歌道:“你的事,自然与我有关。我知你有洁癖,竹影拿衣服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且再忍一忍。”
商清晏怔怔地看着虞安歌:“你为何在此?”
虞安歌道:“竹影找上门来,跟我说你病得厉害,我放心不下,便过来了。”
顿了一下,虞安歌补充道:“竹影说你傍晚便病了,算算时间应当没有接到宫里的消息,辛淑妃突发恶疾,御医们束手无策,圣上大发雷霆,连崔皇后和周贵妃,都被晾在披香宫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