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带领下,其他盐官也都纷纷诉诸自己的冤情,大堂上一时嘈杂。
直到惊堂木一响,姜彬愤而出声:“尔等皆为读书人,本官若非查到了实际证据,岂会将你们押至此处!把人证带上来!”
乌泱泱又押上来一大批人,有盐官府上的仆从,当地的百姓,各处流窜市井的私盐小贩。
虽然证词不一,但都指认了这些盐官以权谋私之行。
另有衙役呈上官商之间互通的信件,一一辨认笔迹后,那些盐官似乎都无力申辩。
姜彬道:“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上认罪书,让他们签字画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待这些官员签字画押,便可给人定罪量刑。
可哪怕证据确凿,这些盐官也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拒不认罪,也不签字画押。
更有一人,不惜以头撞柱,以示清白,好在衙役拉扯及时,才不至于血溅大堂。
虞安歌冷冷看向龚知府,知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在等谁?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虞安歌心头。
眼看着大堂闹做一团,龚知府站起来道:“姜钦差,若一人不认罪,尚可当做他们狡辩,可所有人都不认罪,便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退一万步说,他们在任期间,江南盐税有增无减,总称不上怠政,大人不若择日再审。”
虞安歌心越来越沉,当即站起身来:“钦差大人,盐税有增无减,不在乎他们在任期间就兢兢业业,廉政清白,而在乎取利于民,民不聊生。”
姜彬看着堂下混乱的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一会儿,竟然道:“先把他们带下去。”
虞安歌瞪大了眼睛,不应该的,证据确凿,且这些证据还都是姜彬搜集的,他不该不清楚,随着龚知府的话放过这些人。
只是不等虞安歌再说话,另有十个盐官被押了上来。
虞安歌一眼就看到夹在其中的沈至青。
今日的沈至青终于没穿他那身破旧的棉服,一袭崭新的青色官服,却不见为官者的风光。
虞安歌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她黑着一张脸,默默坐了下去,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几乎是和方才同样的流程,一些私盐贩子上前指认,是这群盐官默许他们在县里贩盐。
不,比刚才的雷霆更甚,因为以沈至青为首的盐官,不仅放任私盐贩子纵横,还公然违抗上司指令,不遵盐价,教唆百姓购买私盐。
第218章 大皇子也是在这个时候被立为太子的
跟方才那群人的嘶吼咆哮不同,沈至青等人安静地可怕,似乎对这些罪名全盘接受。
虞安歌起身替他们反驳,是因为盐税过高,像崇义县这样的贫困县,百姓买不起官盐,所以沈至青等人才会放任私盐贩子在城中兜售的。
这些县的盐税上缴不足,也不是因为盐官怠政,而是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去交盐税买盐呢?
可惜虞安歌的话未完,就被龚知府贸然打断:“知道虞大人跟沈大人关系匪浅,但虞大人也不必如此包庇罪臣吧。盐税乃是统一定价,为何其他地界的百姓不觉盐税高,偏偏这些县因为盐税高,而投机取巧,想方设法避税?百姓无德,皆因上官放纵,依本官看,这群人就该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虞安歌道:“盐税高是既定的事实,高盐税外加官盐溢价,百姓怎么承担得起?”
龚知府嗤笑一声:“依照虞大人所说,盐税高,就该人人避税,人人购买私盐才行。”
虞安歌愤怒道:“取利于民,焉能...”
长久。
虞安歌话说到一半,猛然噤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大意了,她愤怒太过,险些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有些话彼此心里都清楚,却不能明说。
国家盐税是朝廷所定,她公然指责盐税高涨,便是对朝廷,对圣上不满。
尤其她身为巡盐御史,还说这种话,更是罪加一等,传到圣上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姜彬看着隐忍的虞安歌,眼瞳微动,这满怀抱负不得施展,满腔激愤不得抒发的样子,像极了商清晏,也像极了从前的他。
姜彬总算出来打圆场:“虞大人,龚知府稍安勿躁。且听听堂下人怎么辩白。”
虞安歌和龚知府坐了下去,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姜彬道:“尔等可认罪?”
虞安歌心中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沈至青,沈至青也看向她。
对视的一瞬间,二人似乎都有了答案。
虞安歌想要阻止,却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至青抬头道:“崇义县贫困,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我身为盐官,不忍心看他们因高昂盐价,终年不知盐味而患病,遂一时鬼迷心窍,默认私盐贩子在县里倒卖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