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溯笑了笑,饮一口茶,抬眸时,眼里露出几分忧心。
“陛下可有好转?”
冯蕴面色黯然,摇了摇头。
温行溯知她极是喜爱那孩子,也不由得唏嘘。
“陛下洪福齐天,得神灵照拂,一定能转危为安,腰腰,不要太担心。”
冯蕴点点头。
对阿元的事,她有鸵鸟心思,竟不知如何往下接。
温行溯察觉她情绪不好,也不往深说。
“我在西京约莫只能停留十日,便要返回安渡大营。腰腰可要与我同行?”
这是冯蕴原本的计划,跟温行溯一起回花溪。
可阿元生死未卜,西京局势紧张,她没有办法洒脱地决然离去。
“我再等等。”
温行溯点点头,没问她等什么。
“明日,我想去拜会一下平原县君。”
冯蕴对着他的眼神,轻轻一笑,“接到大兄的来信,我便已和县君说好。县君对兄长痴心一片,已托人来问过三次兄长的行程,也是迫不及待了呢。”
没有相思入骨,更没有忐忑难安。
温行溯的表情极是平静,淡淡地一笑,拱手而拜,“有劳腰腰张罗。”
冯蕴静了片刻,道:“信件来往不便,一直没好开口询问兄长。与县君私相授受,可是真心求娶?”
温行溯嗯声,眼中浮起一抹复杂的光。
“真心。”
冯蕴又问:“想仔细了吗?这事可反悔不得。”
温行溯道:“深思熟虑。”
冯蕴瞥一眼他淡然的脸色。
“我记得兄长因为丹阳郡王的事,并不想跟大长公主府有所往来,为何回一趟南齐,突然回心转意?”
温行溯笑了笑,“人都要成婚的。媒妁之言,也可能红线错牵,与其由着他们安排一个门户相当的绊脚石,何不摒弃世俗,娶一个待我一心一意,又心思简单的纯善之人?”
冯蕴望着他,欲言又止。
濮阳漪是寡妇之身,自然会有些世俗的偏见,大兄能看淡这一点,她很是开怀……
但他直言不讳,是因濮阳漪待他好,是心思简单的纯善之人,这才愿意跟她结为连理,冯蕴的内心隐隐觉得不太美妙……
男女姻缘,不该是这样的。
可这样,也似乎挑不出什么错处。
多少夫妻相处一生,也未必能得到配偶一句“纯善之人”的褒赞。
至少大兄对濮阳漪的人品,是看重的。
何况,小满和左仲的美满姻缘,就摆在那里。
跟对了人,日子就会越过越好。大兄和濮阳漪,就算不是两情相悦,但才子佳人,朝夕相对,说不准就是命定姻缘……
念及此,她忍俊不禁。
“兴许等不到明日,县君就来寻你了。”
冯蕴神机妙算。
自从收到温行溯的礼物,濮阳漪的心里就住了一只忐忑的小鹿,成天七上八下地煎熬着她,恨不能飞奔到温行溯的身边,问个究竟……
她性子坦率热烈,不喜欢模糊不清的暧昧,什么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
温行溯的马车进城往裴府去的时候,她恰与大长公主同乘,入宫为陛下侍疾……
她是看着温行溯打马过长街的。
那时候,心便飞远了。
一入宫,小皇帝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头上插着骇人的银针,满屋子都是药味儿,濮阳漪心疼怜悯,不忍直视……
看着小皇帝,想到温行溯,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破棉絮,突上突下,一直等到出宫,跟大公长主撒了个谎,带着两个仆女便溜到了裴府。
冯蕴是个开明的人。
将人迎入花厅,自己便告辞而去了。
她把方便留给了濮阳漪和温行溯。
温行溯也做好了准备,要好好与她交谈……
谁能料到,濮阳漪张口便直言,“我成过婚,没有孩子,人有些愚蠢。上一任丈夫宿花鸣柳,醉死在烟花巷里。我嫌他晦气,一怒之下在他府上打砸一通,放了一把火,便回娘家去了。没为他扶灵,出殡也没去……”
房里寂静下来。
温行溯皱眉,“县君的事,温某略有耳闻。”
濮阳漪不敢直视温行溯的目光,略略别开眼。
“那温将军可要想好了?我名声不好,本事也不大,扳着指头数,也找不着几个优点……”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
飞扬跋扈的平原县君,竟也有心虚紧张的时刻。
温行溯沉默半晌,“那正正好。我除了无用的好名声,一无所有。”
濮阳漪抬起头,看着他,“温将军,可是真心实意,要与我共度余生?”
温行溯唇角挽笑,一双乌黑的眼眸深邃无比。
“我不是虚情假意之辈,既然开口,必有此心。”
濮阳漪心里的小鹿着急了,胡蹦乱跳,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