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七站在明月清风的廊下,一颗心像在炼狱里挣扎,不该有的少年心思,让他心底隐隐有忧伤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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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喝了酒与平常大相径庭,很不老实,沐浴时折腾好久,小鸭子似的在水里扑腾,一边搓搓一边冷笑。
“外面的梅林,砍了……全种上……青蔬小菜……”
“花有何用?中看……不中用……红颜薄命!”
几个仆女哄着她,一口一个“是是是”“都砍了”,好不容易才把她像祖宗似的哄到榻上睡下,这才拉好帘子拿出主子赏下来的酒食,去外室宵夜。
享用着美食,想想在大狱等死的惨痛日子,皆是唏嘘。
“谁能想到我们活到了现在?不仅有饱饭,还有肉吃呢?”
“这年头,能活命的人,都是老天赏饭。”
“分明是十二娘赏的饭……”
“呃!我兜里还有十个大钱。十个哟,我每月工食二石呢,女郎都记着的……”
“我也有,楼管事额外赏我两个,说我绣的帕子好,女郎喜欢。”
关门闭市,钱买不到东西,但几个小仆女感觉到了用劳动领工食的快活,小脸喝得红扑扑的,一个个争相表忠心。
“我要好生侍奉主子。”
“女郎的命……就是我的命……我要护她周全。”
“呃……我的头……好晕!”
喝了酒的冯蕴并不好睡,半夜里口渴得紧,哑着嗓子叫大满小满要喝水……
叫了好几声,才有门开的声音。
有人慢慢走过来,脚步声比平常重了许多……
要是冯蕴没醉,是可以辨别出来的,那是男人的脚步。
可她醉了。
当青瓷盏递到嘴边的时候,她懒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着对方的手,喝得很是畅快。
“我要……如厕。”
冯蕴头昏目眩,见仆女不动,自己站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虎子(马桶)那头走,咚一下,她撞到一个人身上,用力抓住对方的胳膊。
好结实!
她醉而不傻,当即退后一步,心生警惕:“是谁——唔——”
来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半揽怀里才稳住她。
“别出声。”
握在腰上的手臂力道很大,一股“雪上梅妆”清冽的香气幽幽入鼻,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在暗香中复苏……
对一个上过沙场闯过尸山血海的冷漠将军而言,雪上梅妆的气味太过雅淡,不很搭,却可以恰到好处地遮掩他身上的戾气……
上辈子冯蕴很喜欢这种香。
最初从裴獗身上嗅到,如见天物,爱若痴狂。
后来才知道,此香得来不易。
不说沉香老料和白檀丁香等物的名贵,便说制香用的梅花瓣尖那一点寒雪,就要无数人在大雪纷飞中忍寒受冻,只为采摘那花中雪点……
因此她断定那不是裴獗会搜集的香。
他不好此物,更不爱附庸风雅。
直到在李桑若身上也闻到这样的香气,才知世间唯有他们二人,用这雪上梅妆……
那时候的冯蕴任性过,将名贵的香粉撒在榻上,笑着用足尖踩踏,印出七零八落的图案,然后整个人滚上去咯咯笑着示威,等着裴獗勃然大怒……
不料他什么都没有说,将她从香尘里捞出来洗干净,狠狠要了她一宿,从此不再用此香。
后来冯蕴每每想到,都觉得懊恼可惜,也曾经尝试制香,终不可得,于是遗憾。
如今又一次闻到久违的雪上梅妆,她心神俱醉,不免恍惚失态,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凭着记忆用力攀附着眼前的男子,在他怀里小狗似的轻嗅两下,委屈怅然。
“你来接我了?”
“不是不要了吗,为何又来?”
一声询问隔了两世忧伤。
忽而又笑,“做梦了……”
第19章 负不负心(加更)
如果不是醉了,冯蕴问不出这样的话。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不该问。
但当面说不出的,醉得东倒西歪的她可以。
“你负我。”她眼眶发热,气恨地往那坚硬的胸膛撞过去,咬牙切齿,几近撒野,“为何要负我……”
她知道自己情绪有点大了,可酒是很好的催化剂,强烈地煽动着她的神经,她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这么干。
一拳拳锤在身上,裴獗伸手想制住她,掌心却刚好落在她腰上的伤口上,痛得她嘶声低呼,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狠。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
冯蕴望着男人眼里化不开的冷意,喃喃地笑。
“你实在是个坏的,很有些欺负人的本事……”
没有回应,裴獗似乎皱了下眉头。
冯蕴见他木头桩子似的,便又记起来了。
他不喜欢太过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