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作为旁观者,没有了情感的束缚,陆霜白更能清醒地去看这一幕。
似乎争夺身体主导权失败,“阿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放下掐脖的双手,转而聚起风刃将两人斩杀于门口,死寂般的绝望随着眼泪溢出眼眶。
女服务生心生不忍:“她明明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执意杀了他们?”
陆霜白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这份情感太沉重太复杂,更何况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在做什么连自身也不明白,而在场唯一可能知晓的人闭口不言。
陆霜白上前几步,与宿淮并肩而立:“你和她以前认识,所以你知道她的异域能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出去?”
“邪妖在启动异域时除了自保,也可以消灭棘手的敌人。” 大火倒映在宿淮的黑眸中肆意燃烧,宿淮面如沉水,“异域的本质是他们执念的化形,若想出去,要么让他们放了你,要么破了他们的执念。”
这听起来容易,实操性极低。
执念说白了就是人的心结。
人的心结何其难解,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要是这结打得过死,或者这系铃人也死了呢?
这世界有解得开的结,就有解不开的结,无论哪种都需要一个机缘,而机缘,更难遇。
破执念这个说法像是一个笑话,若执念那么简单就能被化解,这异域也不会牢不可破了。再者,要是像宿淮说的那么轻松,也不会有第三外交部存在的理由了。
他们连阿箐的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破解执念了。
“还有别的方法吗?”
“杀了她。”
杀了她?
陆霜白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我看过阿箐的记忆,是你当年帮她成为邪妖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当年宿淮没有出手,阿箐也许早就归顺命运,寿终正寝,也不用在泥潭中挣扎百年之久。
宿淮侧过头对上陆霜白的视线,持续的对视下,宿淮语气冷淡又生硬,掩盖不住对邪妖的嫌恶:“不必试探我,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确认了心中的猜测,陆霜白全然没有被揭穿的局促,回想片段,阿箐在寺庙里杀人的时候蛇尾与如今的不同,他确定那时的阿箐的确是妖。
陆霜白:“你之前说过邪妖是由人转化的。”
“是。”宿淮解释道,“最初邪妖的确是由人转化,因有违天理,数量稀少,闻所未闻,所以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后来一夕之间,邪妖数量猛长,为祸四方,害人性命无数,两方大战下,这才发现邪妖也可由妖转化。”
“区别在哪?”
“前者顺应天地,后者……”宿淮眼睛微眯,“得人相助。”
宿淮短短几个字,说来却话长。
“气”是万物生存的根本,有气才有生命。生命千万种,形态不一,鬼妖神魔皆可化为人形,而区分他们的一种手段是他们身上携带的气息,一闻见分晓。
妖生来带有妖气,鬼带着鬼气,而人身上则是元气。这些气都是生来具有的,除此之外,像是煞气和怨气,则是可以通过后天产生的。
邪妖作为横空出世的异种,体内混杂着三气:元气、煞气和怨气。
煞气和怨气听着普通又耳熟,前者是由发泄情绪伤害了人或物后产生的,一般来说只有作恶的人身上存在;后者则是由人类心中的不满怨恨堆积造成的。
《庄子·知北游》中曾记载“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元气只在活人身上有,人因元气而生,人死则气散,但事实没有人类记载中的那么简单。
“元”通“原”,元气是万事万物的根源,人是万物本源。
人类早已在千年中探索出这一点,可他们并不知道女娲造人时,是土地赋予了人类元气,并与人类的三魂七魄紧密相关,随着魂魄离体投胎,元气被归还于这片大地。
换句话说,元气与人类同生同灭,无法被独立提取,人就是其本身。
煞气和怨气承载于“容器”中存在,即来源于人妖魔,世间生灵,邪妖以其两者为根本,夺取元气中的一线生机而生。
大地繁衍万物,万物起源有根有据,邪妖的出世打破平衡,有违天地守恒法则。若是纵容邪妖强取豪夺,元气失衡,大地失去生机,万物则湮灭。
除了失去因果轮回的代价,邪妖祭祀魂魄后留下的身躯其实是一具行尸走肉,它会腐烂,会慢慢变成一具白骨,而为了保持肉/身的新鲜,他们唯有不断吃食人肉,披上一件名为“人”的衣服苟且偷生。
宿淮说得晦涩,女服务员听得一脸迷茫,陆霜白倒是了然,通俗易懂点说,若将冷气比喻成元气,人则是猪肉,冷气是用来给猪肉保鲜的,而冷气的来源是冰箱,也就是一个元气满满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