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已经猜到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没有阻拦。
这边宫人刚到宝成殿。
在宫外住了许久的贵妃,就回了宫。
她信佛了大半生,手中犯下杀孽,自是要去忏悔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
世事因果。
总有定论。
周贵妃回宫之后直接到了宝成殿,瞧着她的女儿一张脸圆润,放下了心,她握着她的手:“我去见见皇后,你放心,她现在还不会死。”
只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周贵妃并不纯善。
陈皇后没有等到皇帝,等来的只有她的宿敌,在她眼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周贵妃亲自为她端了药,望着床上竭如枯木的人,她漫不经心将汤药摆在一旁。
“姐姐。”她笑了笑。
陈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瞧着她盈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同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好像都不会老。
还是那么美。
周贵妃想到以为女儿夭折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
眼泪都在心里流。
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十几年,日日夜夜,哪一夜不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总想着若是她的女儿活着就好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就好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女人红唇微张,轻轻吐字,她故意往下说:“这十几年,还要多谢姐姐为我们母女未雨绸缪,若不是姐姐禅精竭虑,我的女儿至多只是一位公主,又如何能登上旁人抢破头的皇位?”
陈皇后睁大了眼,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头用力的几近痉挛,她张了张嘴,却被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陈皇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彻骨的恨意叫人见了心里发慌:“不可能。”
她几次都存了死志。
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周贵妃说:“姐姐能做戏,我就不能?这戏演的不逼真,如何能让姐姐破釜沉舟。”
她懒懒散散替陈皇后擦干净唇角的血迹:“姐姐得好好活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好好瞧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这一切。”
说罢,她起身,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
新来的嬷嬷便用了蛮横的力道往陈皇后的口中灌了药。
这药是从前陈皇后用在她身上的。
兜兜转转,不过都是自食其果。
*
殿试那日。
坐在金銮殿上的竺玉隔着帘帐,瞧见了严忌,他绷直了背,挺拔如青松,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太出来。
殿试过后,严忌得了第七名。
这已然是很好的名次。
年少及第,何等风光。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殿上的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走出殿门,一路沉默。
“严公子,恭喜啊。”
严忌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个笑:“多谢。”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
白日里,能瞧得更清楚。
男人身着黑色坐蟒官袍,如一道凛凛的风,他正大光明进了殿。
手握权柄,才能这般,有着湮灭众人的底气。
陆绥当然也看见了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眼中存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第126章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到了宝成殿。
他摆出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过即便臭着脸,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都做了的。
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仔仔细细同她说了一遍。
“守军在半道截住了陈家送往两江御史的亲笔信,他们联手江南旧门贵族要给陛下施压。”
逼迫她不得不为贵族的利益同士族翻脸。
新政改革,也只会让皇帝同士族争执的你死我活。
两方斗起来,届时两败俱伤,他们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信在这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竺玉接过信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得清晰,陈家也是极其费心的,打算设个连环计在其中挑拨离间,使劲煽风点火,生怕两边打不起来。
陈家的人做梦都想摆国舅爷的威风。
自是想要拥护皇权的利益,又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皇帝,只要他们这些皇亲贵族逐步夺回权利,便又能继续呼风唤雨,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
竺玉扫过信上的内容,随后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吞噬了余烬,她的眼瞳倒映着如炽的野火。
待这封信彻底化为灰烬。
陆绥说:“陛下,只要你想,这天底下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中。”
她想要做的事。
总会有人替她去做。
就如这么多年一样,从来都不需要她自己多劳神费心。
竺玉总觉得陆绥话里有话。
她早就知事的时候起就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
陆绥说完了正经事,瞧了她两眼,复又问起:“陛下的伤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