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五雷轰顶吗?
这甚至是比且去岛沉海还要可怕的事——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另一个自己会离他而去。
他们明明是同生共死,无论如何都分不开的羁绊。
“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阿珉只是沉默。
“我一个人就会坏事啊!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我不是曲相和的对手,我会被一刃瑕报复,我会死的!大家都会看出我是个草包,没有人看得起我,我会拖累大家,害得每个人都受伤,甚至会有人死掉!
“如果没有阿珉,我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
「那就赎罪。」
“……什么?”
「第十七式‘虎贲盼山’,」阿珉平静地宣判,「——你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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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败了。
危急时刻,是康戟扑开了他。利斧劈断康戟的手臂,他们滚落在地,迎接下一轮苛刻的考核。
然后……然后……
康戟的怀里跌出了一枚金色的东西。
康戟说了什么。
听不清,因为蛇毒和创伤让他痛不欲生,分不清身体是否完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总之他捡起那个东西,扑向最后的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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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睁开了眼,扶摇剑刺在一个少女身上,她用身体护着一把断琴。
而在断琴一畔跌坐着一道身影。他的手上涓涓血流汇成一洼,刺眼至极。
周围很吵,凤曲的脑中却是空空。
他只听得到自己震天响的心跳。
扶摇剑脱手而落,脚下虚软,凤曲连退数步,不敢看琴师的脸。
“老师!”这是吹玉的声音。
“凤曲……”这是青娥的声音。
“Boss?!”这是五十弦的声音。
“……”这是秦鹿的沉默。
他骗不了自己。
一切都很清晰,清晰到让他无法自欺欺人,假装这些只是梦境。
退避中,忽然天旋地转。
熟悉的松香却扑面而来,毫不犹豫地拥他入怀。
眼前被一片青黑的衣布遮蔽,失重的坠空应该只有瞬间,可他居然听清了抱他之人最后的话语:“……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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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毕,再坚持一下!不要闭眼、不要闭眼!娘这就去找大夫,这支箭刺得不深,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娘好像和别人的娘不太一样。
折炎的母后、赊月的母妃,都是香香的、软软的。她们抱人时很舒服,声音也很轻柔,唱歌似的,听不了一会儿就会睡着。
可他的娘就硬邦邦的,还总有一股血味。
她的怀抱很冷很硬,被她抱着,还有躲不开的暗箭。刺进他的后背,娘恨得嗓子都骂哑了,却还别扭地哄他不疼。
明明就很疼。
身体变得好冷,他想往娘的怀里钻得更深一些,可是扯到伤口就痛得厉害。
——说不定他是要死了。
父王死后,就变得很冷、很丑。而且臭烘烘的。死前也很吓人。
应灵毕抖了一下。
痛苦中,他艰难地撑开眼睛:“娘……”
倾九洲连连回应:“娘在!怎么了灵毕?”
“快……远离我……”他记起了父王的死状,轻声说,“我会和父王一样发狂,像野兽,像怪物……娘会讨厌我的。”
倾九洲的哽咽倏然停了:“他们在你身上种了‘螣蛇’?!”
且去岛绝对不会接受“神恩”的宿主。
倾五岳会对应淮致反感到那种程度,不仅因为他是皇室,更因为他是“螣蛇”。而且去岛百年之前正是因为“神恩”才会远离海内,与世隔绝。
儿子为什么被软禁,为什么看守的人偏偏来自有栖川神宫。
所有矛盾都有了解答,倾九洲的眼睛却从震怒变成了绝望。
她不知道要把儿子藏到哪里。
普天之下,独行的蛊人不会有容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
长剑弹出数寸,倾九洲的呼吸声越发剧烈,她看着年幼的儿子,也看着儿子眼中倒映的自己。
意气风发的小剑仙最后竟要手刃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就是上天给她诸多杀孽的报应吗?
“神恩”发作的蛊人,且去岛人,人人得而诛之。
“灵毕,闭上眼睛。”倾九洲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很快就会过去,然后娘来陪你。”
如何杀死一个濒临发作的蛊人?
斫去四肢,斩首即可。
她很清楚那支箭射得极准,应灵毕还是孩子,多日缺衣少食,失血太多,早就回天乏术。
所以她要抢在应灵毕失去理智之前,叫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失去四肢,最后再行斩首。
应灵毕听话地闭上了眼。
但是娘亲哭得伤心欲绝,他都听在耳朵里。
娘亲走了过来。
应灵毕乖巧而温顺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