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则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站近了凤曲身后。
莫怜远直面大门豁开吹入的冷风,静默片刻,再次大笑起来:“不错、不错,难怪谢天朗要拿命保你!老子就喜欢机灵的小孩,你,很不错!”
提到空山老祖,凤曲的表情又不免一滞。
他没料到消息能传得这么快,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莫怜远竟然就已经知道了老祖的死讯。
似乎看出他的犹疑,一直安静旁观的宗主夫人终于开了金口:“有少年英雄如此,老祖泉下有知,也不至抱憾。昨夜星落,俄而月升,天道有常,如此而已。”
——那就是商吹玉和秦鹿口中的“孔夫人”。
夫妇二人坐得其实颇远,不仔细看,孔夫人便如一团朦胧的月白光雾,静静依偎在莫怜远的身边。两人好似黑山白云,相互吞吐,彼此环护。
但她一开口,清冷的声线便如空山晚钟,和莫怜远的粗犷天差地别,整个人都显得轻盈雅致,令人神魂俱清。
莫饮剑品出了不对:“娘,你在说什么?老祖怎么了?”
孔夫人默一刹那,道:“前夜老祖与紫衣侯相约决斗,便在景云县郊……殁了。”
莫饮剑错愕地睁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老祖?前夜?景云县?那晚我也在景云县,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他们虽然不睦,可怎么到了决一死战的地步……”
说着说着,莫饮剑扭头看向了凤曲。
凤曲低着头,面上一片悲色,莫饮剑便醍醐灌顶:“夫人也知道?!”
“活也好,死也罢,都是谢天朗自找的,怪不得别人。不过,说来也是他自己太弱,没那本事,还要和曲相和作对。”
凤曲的头垂得更低了。
莫饮剑问:“他怎么作对了?”
莫怜远笑了笑:“你管他呢?反正就算曲相和找到十步宗的头上,你爹也有一万个法子叫他滚蛋。”
凤曲颤了颤嘴唇,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低声道:“晚辈多谢宗主……”
莫饮剑却咬牙切齿地道:“爹,我们得帮老祖报仇啊!”
莫怜远的面皮抽了抽:“你说什么?”
莫饮剑:“我说老祖好歹教养过我,我要帮老祖报仇!”
“你?找曲相和?报仇?”莫怜远噗地乐开了,“夫人,你听到没有?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大的本事,他要打曲相和!”
孔夫人无奈地拍开了他的脸:“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莫怜远才收拾表情,清一清嗓:“那就先这样吧!啊,夫人还有没有想交代的?”
凤曲原本都已松一口气了,却听孔夫人柔声说道:
“不知倾少侠有无闲余,与妾身小叙片刻。”
凤曲刚吐出的气又吸了回去:“……我?”
身后秦鹿和商吹玉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孔夫人含笑道:“是,还请倾少侠移步□□,妾身已嘱人备了薄茶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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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礼数来论,这是天大的不妥。
但莫怜远都不反对,孔夫人又是长辈,凤曲瞪直了眼睛,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忐忑不安地独自绕去花庭。
其他人当然想要陪同,但连莫饮剑都被孔夫人笑着推拒回去,秦鹿和商吹玉也是可想而知。
庭中花叶深深、草木葳蕤,一座四方亭里布了石桌石椅。
双人茶盏备在桌上,凤曲到时,孔夫人已在座上等待,提前屏退了侍人,对他盈盈一笑:“少侠请坐。”
凤曲捏一把汗,缓缓坐下了:“晚辈来得匆忙,不曾准备访礼……”
孔夫人失笑摇头:“少侠不必这样拘谨。”
话虽如此,现在看清了孔夫人的仪容,凤曲不禁坐得更直了。
眼前的孔夫人无疑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眼眉极尽清丽,蛾眉烟目,如噙秋波。
若非亲眼看到了活蹦乱跳的莫饮剑,只看孔夫人的气韵,凤曲绝对不敢相信她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岁。
察觉到凤曲的打量,孔夫人微微抬眼,美目中笑意浅浅:“在想我看上去很年轻吗?”
凤曲赧然收回了目光:“晚辈冒犯了,但夫人的确……气色极佳。”
“我是十七岁生下了饮剑,的确比令慈生育要早。”
“十七岁……诶?”
凤曲睁大眼睛:“您说我娘?”
孔夫人笑道:“小剑仙遍访江湖,处处都有她的传说,我与她生而同代,有过一面之缘不是情理之中么?”
“不不,我娘……”
“此地没有外人,我知道你是倾九洲的儿子,也不会和旁人闲话。”
“谢谢您。”凤曲愧然垂目,“我对父母了无印象,所以鲜少和人提及他们。”
孔夫人的目中多了一丝怜爱,叹道:“你娘是天妒英才,这些年,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