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长命锁。”
“腰上又是什么刑具?”
“那就是普通的金玉腰封。”
阿蕊鼓着脸,默默看着,还是忍不住挑刺:“比公子本人差远了。”
凤曲也好脾气地颔首:“不足他的风华万一。”
商别意含笑加入进来:“若连我的万一都不如,到时要画阿鹿和吹玉可该如何是好。”
凤曲答:“吹玉重在眼眉姿容、阿鹿重在风骨仪态。你与他们不同。”
“我是重在哪里?”
“公子是方圆得宜,轻重适当,所以不好画。”
阿蕊听不懂了,支着脑袋在旁小寐。
商别意隔着两三尺的距离,听他信口开河,眼睛却弯成月牙,许久轻轻一笑:“好个‘方圆得宜,轻重适当’。”
那不就是天生的商贾,天生的左右逢源。
也真是他为自己选好的道路。
又是昏暮。商别意体力不支,一日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凤曲画够时长,起身向他告别。
不过今天有些不巧,收拾画具的时候,外边陡然下起了大雨。
噼噼啪啪的雨声好像要砸坏屋檐,呼啸急吼的疾风也不甘示弱,刚一露面,就召来了天边的雷霆万钧。
商别意强打精神:“下雨了,凤曲要不要留宿一晚?”
凤曲摇头:“还有人等我回去。”
“是十步宗那位少主吗?”
“除了他也有别人。”
商别意笑了笑:“想来还是稀奇。吹玉小心到那副模样,竟然能让你和莫少主一道。总不会是舍弟太过缠人,惹得凤曲不快了吧?”
“您多虑了。”凤曲打量着天色,商别意转而对阿蕊吩咐:“阿蕊,凤曲没有带伞,你帮忙找一把吧?”
阿蕊翻找一会儿,正要递过去,但见凤曲又是佩剑又是画匣,整个人像棵挂满果实的树,累赘得有些可怜。
阿蕊道:“我送你回去好了。”
凤曲有些受宠若惊:“会不会太麻烦你?”
阿蕊冷着脸道:“万一你拿了伞不还呢?这绢伞用的是上好的幽州织造,年初才出的花式,宫里都不过十来匹而已。”
“你一介绍,我还真有点不想还了。”
“公子你看他!”
商别意看得眼眉带笑,闻声摆了摆手:“去罢,有劳你了。”
阿蕊只好气呼呼拍开凤曲拿伞的手:“我会举伞!”
半人高的小姑娘便撑开了伞,高高地举起,把凤曲往里一罩。
凤曲的发冠被伞一勾再勾,只好耷下肩膀,好脾气地垂首陪行:“那就走吧?”
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了。
阿蕊看着性格刚烈,其实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个小姑娘,要带着重病的商别意逃脱包括十步宗在内的重重暗杀,处处明枪暗箭,阿蕊不能不紧张。
至于她嘴上对自己的嫌弃,早就被阿蕊忍不住的瞌睡证伪了。
如果真不放心他,阿蕊是不会在他作画时睡着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出客栈。店外雷雨交加,哗啦啦的水和轰隆隆的雷贯彻耳廓,根本听不见别的声音。
凤曲看着看着,眉头皱了一下:“不知道小莫有没有回去。”
往常这个时候,莫饮剑是不会回去的。
他也不知道莫饮剑去了哪儿,但今天下了暴雨,但愿莫饮剑不至于连避雨都没个地方。
阿蕊翻个白眼:“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公子叫你留宿也不肯,假清高。”
凤曲道:“你不怕我半夜起来给他一剑吗?”
“你才不敢!”
“我正缺钱,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吧?”
阿蕊瞪大眼睛,好像真的提起了一万分的警惕。
恰是这一走神,狂风吹得绢伞一仰,阿蕊手上未松,脚下却跟着踉跄数步。失去伞的庇护,小姑娘的一身衣装立即被大雨浇得湿透,乌黑的发髻松垮下来,贴在脸上,好不可怜。
就在她急着和风雨作对的须臾,一只手牢牢握住了伞柄,接着便是一道柔和的力量,将她连人带伞向上一托。
湿漉漉的膝弯横过了一节手臂,伞身歪斜着,将两人罩得刚好。
“这回要拿稳哦。”
湿漉漉的阿蕊将凤曲的衣服也蹭得一片湿润,当事人却浑然未觉,还把她往怀里拢得更近了些。
阿蕊就这么把着伞,靠在凤曲的肩膀上抬不起头。
片刻,凤曲忽然听到低若蚊讷的一声呢喃。
他没听太清楚,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阿蕊的声音这才大了些:“……公子……一个人在客栈,会不会出事?”
凤曲便不说话了。
阿蕊的年纪顶天了不过十岁出头,小小的一团,缩在怀里,说话难得的细声细气。
凤曲不打断她,外边的暴雨又像瀑布似的嘈杂,阿蕊自言自语一般,就当无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