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料到凤曲此后不俗,白不簪越是杀心大盛。手中软剑渐渐从重创的意图转为击杀,角度也越发刁钻起来,剑剑都寻着命门追去。
凤曲背负吹玉,不得已撤身脱战,连纵上树,试图把吹玉藏进树冠再和白不簪动手。可白不簪哪里能让,提步追蹑,凤曲在半空中反身一劈,毫无章法的一剑,却凝聚着极其锐利磅礴的剑意。
白不簪心神一凛,严阵以待。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凤曲背上的商吹玉被他抛上树枝,不知从何时恢复了清明,竟然微微睁开双目,于树冠中露出半张冷若冰霜的脸。
白不簪心叫不好,身后传来少主的疾呼,她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少主别来!”
可莫饮剑早已飞身上前,乌刀斜挡,硬生生折断了商吹玉高掷而来的一支断箭。箭镞还闪着冰冷的寒光,若是他晚来半步,那支箭瞄准的,便是白不簪的心脏。
情势陡转,凤曲剑势未老,一剑不得,又补一剑。
白不簪和莫饮剑都想护着对方,反而左支右绌,一时慌乱,两人险些一同送去被凤曲割喉。然而他们真的快要送上命门时,凤曲的剑锋忽而一回,硬扛着内力倒灌的痛苦,少年迭退数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莫饮剑看得愣了:“你为什么收剑?”
商吹玉从树上跃下,一手搀住凤曲:“老师!你怎么样?”
白不簪心悸未退,难以置信凤曲竟在生死关头收回了剑。她不敢相信这是凤曲仁慈,又不得不被事实所折服,一时间只能拉住莫饮剑,僵在原地不知进退。
凤曲被她刺了多剑,虽都不深,但又挣开了身上的旧伤。多处创伤争先恐后地涌出血来,其中最厉害的还是右手臂上汩汩而涌的黑血。
它们滴落在草地上,途经的蚂蚁都会顷刻毙命,商吹玉看得神情深沉,握着凤曲的手越发紧了起来:“老师……”
凤曲摇摇头,还有几分清醒:“你没事就好。”
他之所以收剑,就是因为发现了吹玉转醒。
对于内伤而言,能醒,就是未伤根脉,幸甚至哉,吹玉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他那一剑若不收回,就是两条血淋淋的人命——凤曲还没有长成阿珉那样杀伐果断的性子,即使白不簪曾对他存有杀心,他也不忍就这样夺走对方性命。
太愚善了。
连他自己都在心底叹息。
可白不簪和莫饮剑都怕对方牺牲的样子,在那一刻胜过了所谓“主仆”,在凤曲看来,这份感情一点也不比他和同伴的轻贱。
……人都是离不开同伴的呀。
“你收剑,难不成是怜悯我吗?”
凤曲应声看过去,却见莫饮剑双拳紧握,牙关暗合,一副被伤了自尊的模样。他正想开口解释,莫饮剑又说:“算了,反正是我技不如你,这也没错。今天你不杀我,本少主会让你一辈子都庆幸这个决定。”
凤曲眨眨眼睛,莫饮剑一手切在他的脉上:“……果然是中毒了,好重的阴寒。让我看看伤口。”
商吹玉倒想拒绝,但看凤曲嘴唇都泛起乌青,自己束手无策,也只能听信莫饮剑,警惕着让他查看凤曲的伤处。
那一处伤并不难找,凤曲用衣布束缚了手臂,明显是被蛇咬过。莫饮剑观察片刻,蹙眉道:“这蛇不像本土养的,怪了。”
商吹玉道:“治不好就别看,我们有自己的医师。”
莫饮剑恍然大悟:“你俩是一队的?那五十弦也跟倾凤曲一起的?那家伙这么有福气?又是天仙又是你这么厉害的剑客,凭什么啊!喂,你们队里除了你俩、五十弦、秦世子,还有个谁?”
商吹玉不搭理他,背起凤曲便想走,凤曲则道:“……还有太平山的穆姑娘。”
莫饮剑没见过穆青娥,但听说过是神医之徒,登时膜拜之情溢于言表,双掌一拍:“那你们队里有个勾引了秦鹿的‘天仙’,就是‘穆姑娘’啊!”
凤曲:“……”
商吹玉:“……”
凤曲:“没错!”
商吹玉额角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些,他咬牙切齿地道:“让路。”
莫饮剑反而挡得更彻底了:“放下放下,本少主既然看了他的伤,就不可能不救。撒手放下,能救能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白净的瓷瓶。
打开瓷瓶一倒,一颗姜黄色的药丸便掉了出来。
商吹玉见他作势要往凤曲嘴里塞,连忙一躲,狐疑问:“这是什么?”
莫饮剑对他早不耐烦,说:“糖丸。”
“……”
白不簪叹了一声:“这是十步宗祖传的药方,能解百毒。虽然不知道倾少侠所中蛇毒是哪一类蛇,但这药至少能帮他拖延些时间。具体的,最好是找专门的医师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