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珏忽然端正地跪好,朝向凤曲,砰砰地磕头。
凤曲吓了一跳,见他惨白的脸上沾满黄土,又想搀扶,又不解他用意,只好先把人强行拽起来:“偃师公子有话直说就好……呃,直写也行。”
偃师珏擦拭眼泪,俯身书写:
「饥荒时我曾找到一处遗址,但那遗址里边是什么光景,无人得知。但我知道遗迹入口在河道,出口在偃师地宫。他把考生都押在地宫内部,那里戒备森严,绝不可能闯进。现在除了通过遗址潜入,别无他法。」
凤曲皱眉问:“无非是几个人偶,难道都是偃师一族,你不能帮忙驱开吗?”
偃师珏摇头:「那些不是偃师之偶。」
“你是说那些东西都不是偃师家的人偶?那是哪儿来的?”
偃师珏答:「十步宗。」
凤曲的脸蓦地黑了。
-
偃师珏把他带到了所谓的遗址入口。
入口深藏在河水之中,已经被没顶淹过,但偃师珏在地上摸索一阵,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地面忽而震颤起来。接着,河道里怪石改道,竖起一重奇异的障壁。水面浮起一个漩涡,兜兜转转,河水竟都避开了那重穴门,绕道而行。
厚重的石门渐渐展露全貌,老苔斑驳,像一尊伫立日久的守护神。
“等等,”凤曲仍觉不对,“这样帮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其实他内心里还更倾向去和十步宗的人偶硬碰硬。
秦鹿看上去很有办法应付那些人偶,说不定再和秦鹿商量一下,他们根本犯不着去冒犯这处神秘的遗迹。
偃师珏着急地比划手语,有栖川野在旁辩解:“因为……姐姐……”
凤曲:“好了,对不起。”
一个哑巴,一个结巴,两个人凑不出一张嘴。
他真是吃饱撑的指望他们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栖川野还是执着地说完全部:“……姐姐在找,主人。要把,主人……藏起来。”
凤曲指指那座石门:“藏那里面?”
他不知道有栖川野怎么就那么执着于把自己藏起来,但这扇门也不像说开就能开的,凤曲摆摆手:“只靠我们三个人也推不开这个门吧?我想还是另寻他法,如果你们能给我指路,让我直接去找青娥——”
有栖川野却咬牙上前,凤曲话音一顿,就见他拔/出笛剑,在掌心一割。
鲜血如注垂淌在石门边际,凤曲看得哑口无言,急忙上前制止,却听见奇异的隆隆声。随着有栖川野的鲜血灌溉,石门前的地上竟然渐渐汇出一个图腾纹样。
“神恩的秘密,里面有。”有栖川野注视着石门的动静,低声说着,“主人现在,很弱,遇到姐姐,会输。其他人,都是,人质。主人……又会哭的。”
凤曲僵在原地。
理智告诉他绝不能相信这个来自有栖川宫的扶桑人,可有栖川野所说的一切又如一种蛊惑,让他情不自禁也看向了那扇诡异的石门。
石门迟钝地旋转着,渐渐敞开一条门缝。
凤曲悄悄询问:“阿珉……”
阿珉却说:「你拿决定。」
凤曲便越发的进退两难了。
他想救青娥,那才是重中之重。什么考试的信物都无关紧要了,他现在觉得“玉衡”和偃师珏的兄弟阋墙太过骇人,只想带着同伴逃之夭夭,考试之类的都容后再议。
但在凤曲摇摆之间,石门越转越开,凤曲的目光忽然定在门内一块隐约可见的石壁上。
那是一个圆形的图腾,石中嵌剑、剑上刻柳、柳边垂云、云端悬日。即使蒙尘日久,依然可见其轮廓,和刻纹之人当时娴熟的技艺。
不过真正吸引凤曲的,是那个图腾本身。
在他不甚明朗的记忆里,却也觉得图腾眼熟,越看,越像是……
凤曲暗暗叫了一声:“照剑阁。”
石门更开。
石壁的全貌终于显露出来。
剑、凤凰、弯刀、和一丛不知名目的草。
似乎是四大门的象征?
某个尘封的真相近在咫尺,凤曲向前半步,又急忙退后两步:“……不对,当务之急是救人。”
偃师珏在他身后扑通跪了下去。
他的手指在地面飞速写着什么,指腹已经磨破,鲜血凝成一个个残缺的字:「石门只为‘神恩’而开,难得有有栖川在此护法,少侠,不能再耽搁了!」
凤曲微怔,看向有栖川野:“你是‘神恩’?不对,你是……‘神恩’蛊人?”
有栖川野慢慢地点一点头。
“不对!”凤曲反驳,“这明明是照剑阁的图腾,照剑阁怎么会跟‘神恩’扯上关系?”
有栖川野不发一言,偃师珏则继续垂泪血书:
「偃师祖宗曾受剑祖所托看守此地,地中一切机关,都是偃师手笔。这里藏有四大门的秘密,得真传者,功力必定大涨。我欲献给天权,可他早早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