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她出门总是带一堆瓶瓶罐罐的药。
烟花落尽,夜空重新归于寂静,唯有一轮明月皎洁如初。
季应玄仰目望着月轮,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心头有一个结正在被慢慢扯开。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他作出了一个近来隐约浮上心头,却又屡屡被他掐灭的决定。
降真花的香气突然迫近,流筝盯着他发呆的脸:“季公子,在想什么呢?”
“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季应玄似笑非笑望着她,语气慵懒,“我的确是挺喜欢你的。”
流筝心头猛得一撞,脸上红得像发烧:“啊你……我……”
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他不仅说了,还伸手抚上她的后颈,将彼此间的距离靠得更近了些。
他清幽如麝的气息落在她耳畔:“流筝,既然是你的生辰,我送你个生辰礼物吧。”
沁凉如玉的长指沿着她的后颈轻轻下移,状若无意地抚过她剑骨所在的地方。
十八环太清剑骨,如今正牢牢锁在她的身体里。
有关他的恨,他的执念,他如今这一切际遇的肇始。
倘若赠与的人是眼前这个姑娘,好像也并无不可。
流筝不知他所想,只觉心头一片乱跳,紧紧屏住了呼吸:这样近的距离,他不会是想……不会是想……吻她吧?
“不不不不用生辰礼物,你陪我看烟花我已经很感激了,再多就不合适了……”
流筝快速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克制自己不去看他那双惑人的眼睛,把自己从前发过的要嫁祝锦行的誓胡乱又默念了几遍。
老天啊,听说在凡界,负心违誓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但她又怕话说得太硬惹人伤心,婉转地小声补了一句:“我身上全是人参果浆的腥味儿……季公子,你能不能稍微讲究点,别这么突然?”
季应玄轻嗤一声,待看够了她慌里慌张的情态,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
清风吹散缠绕她的幽麝气息,流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悄悄抬眼去看他,见他长睫轻垂,神情安然,不由得又生出些小得意。
竟真是个知行止懂进退的君子。
不料心中话音未落,却听他道:“你收了我的礼物,以后要对我再好一些。”
“我收你什么礼物了?”流筝疑惑,“而且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了?”
季应玄仔细想了想,挑出个错来:“你见了祝锦行都要喊一声祝哥哥,却总是喊我季公子,我听了不舒服。”
流筝哭笑不得:“祝锦行一百多岁,你才多大呀,我好意思喊你好意思答应吗?”
季应玄点头:“只要你真好意思喊。”
流筝:“……”
见她抿着嘴唇瞪人,季应玄浅笑道:“你喊我名字便是。”
应玄。
流筝在嘴边默念了两声,倒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夜已经深了,明月东移,流筝说想要回馆驿睡觉。
季应玄担心她回去会撞见墨问津,解了身上的氅衣披给她,让她靠在身侧休息一会儿。
他说:“你明早就要撇下我去掣雷城,再见不是是何年月,多陪我看会儿月亮吧。”
流筝心想也有道理,便决定与他一起等月亮落山。
只是她连轴折腾了许多天,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慢慢阖起,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时也不忘模糊不清地叮嘱季应玄:“那支灵参,你千万保存好,等我见了哥哥,问清楚用法……还有我给你的玉令牌……”
季应玄探向腰间,摸到了那块紫玉狸猫形状的令牌。
“记得保持联系。”她喃喃道。
季应玄垂目看着她,突然发现她脸色红得不正常,眉心正缓缓蹙起。
他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
“流筝?”季应玄将她扶起,细细观察她的脸色,“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流筝尚有几分意识,语气却是轻飘飘的:“疼……怎么又开始了……”
“哪里疼?”
流筝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后颈,却又无力地垂落。
是剑骨。
季应玄想起她今夜从机关鸢上摔下来时,似乎也抱怨了几句难受,只是那时他心绪不定,忽略过去了。
剑骨既未受伤,怎么会疼呢?
“疼了多久了?”季应玄问。
“从今天晚上,断断续续……两三次了。”流筝抬起手腕挡在眼前:“这光好刺眼……”
季应玄望了一眼天边的月亮,将盖在她身上的氅衣向上扯了扯,把她整个罩住,过了片刻,流筝的抽气声终于放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