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总,是做什么的?”于玚问他。纵然控制良好,仍然语气迟疑。
晏冷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意未尽之语,瞥了他一眼:“怎么,玚玚见过?”
“只是觉得,路总有些面善。”于玚说。
“哦——”晏冷淡拖长了语调,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是做影视行业的。”路修远在这时解释,他看着于玚,不避不让:“虽然很少会走出幕后,但有时也会参加一些线下活动。想来于先生曾无意看见过。”
“是这样吗?”于玚看起来有几分若有所思,他冲对面年长的男人笑了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晏冷淡也勾了勾嘴角,笑意未及眼底。
他是不动声色的高手,真心想要克制什么时,哪怕在场的几位都没人能作为敌手。男人冷硬锐利的面部曲线衬着流露而出的漫不经心的神态,愈发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淡漠寒凉。
晏冷淡偏头去看脊背笔挺地坐在他身旁的于玚,还有他状似轻松地握着杯子的手指,蜻蜓点水般移开视线,阴郁飞快在他的眼底掠过。
长长的玻璃杯盛着半个杯口的水,凹凸不平的纹路使它倒映的线条扭曲,于玚用力时发白的指节、模糊的手掌细纹,就好像杯弓蛇影一样的直白地将所有的疑惑都送上晏冷淡的心头。
毫无疑问,这场看似兴起之至的饭宴,晏冷淡眼角的余光曾一度将于玚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没有再去分神观察年轻的男孩儿,而是把玩着这家餐厅包厢里赠送的小玩偶,怡然自得地在其他两人的眼皮子底下对它捏捏碰碰。
等二人的目光明显停留在他的手上时,晏冷淡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我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于玚看着那只漂亮的小狸花,犹豫着、慢吞吞地说:“这好像就是路先生公司曾和某一家连锁合作的吧。”
“哦?”晏冷淡这就不清楚了,他有些惊讶地转过脸,看向同样垂着眼看他手中的什物的路修远,语气带笑:“路总业务广泛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也是很久之前了。”路修远抬眼,“公司尚在起步阶段时,杂七杂八的活动合作都接过。我也很久都没看见过这个玩偶了,没想到于先生记得。”
于玚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干干一笑。
晏冷淡倒是看起来没有追寻的意思,只是抬起小狸花看了看,张得大大的嘴巴露出尖尖的细牙,高兴地连本该圆圆的竖瞳都笑成了一条缝,活灵活现。
他翘起嘴角。淙淙的流水声时而静谧,时而啪嗒啪嗒落水飞溅,包厢里一时陷入平静。
三短一长的敲门声响起,在一两秒的等待之后,有侍者鱼贯而入,推着餐车,快准稳地将一盘盘菜肴上好,给晏冷淡几人满上新的白水,这才推着餐车,跟着一个一个地离开。
在这个餐厅里无处不在的绿植穿缝过墙,深棕深绿的繁茂枝叶长长地野蛮生长,它们被修剪得很漂亮,但同时也过于具有生命力。做了优越隔断的木制厚墙刷着自由奔放的热烈橘红,抽象的后现代主义涂鸦彩绘富含深意,渐变色由橘红叠进深绿石棕的格子地板走极致的不协调反差,同时也复古浓艳。
干净的清水顺着挖空平削的结实竹筒平缓也急湍地流动,冲击着里面还有附近错落有致的鹅卵石。晏冷淡就在这样的水声和古怪高级的环境下向于玚和路修远做了个手势,直接砍断了他们你不情我不愿的对话,简洁明了:“请。”
吃完饭于玚去了洗手间,路修远就站在一楼柜台前签字结账,晏冷淡一个人踩着猫一样轻缓的步子拾级而下。皮鞋与木制楼梯的碰撞声听起来自有一番看不见、摸不着的节奏感,叫人想起古老城堡里沉眠苏醒的优雅贵族,心存敬畏。
“阿远,”他低声说,“晚上要不要来晏氏?”
路修远收好卡,闻言不冷不热地睨了一眼男人:“你献殷勤还没让我看够?”
“吃醋了?”晏冷淡立在他身前,侍者走进隔帘后的空间还没人影,男人目光落在他抿着的饱满红唇,扬起眉头语气兴味:“难得看你这么不高兴。”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小,晏冷淡还发出低低的闷笑,不动声色地靠在柜台前撩拨男人。
门外倾泻的日光像流水一样落在路修远的脸上,因为喷有彩漆而有断层破碎,影影绰绰犹如热带雨林的骄阳穿透高大繁盛的灌木。
他平静地回复:“晏,我也会嫉妒。”
整个午饭场,晏冷淡都在照顾于玚。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看得出来不算生疏,该是常做。当然,或许因为路修远的存在也多了几分故意,但总体而言,能从就连本来有些坐立不安的于玚都能没什么推拒和反应,只有淡淡的被外人注视的窘迫中看出,这该是他们的相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