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声音越低,显然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有呢。”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有,”徐铮行小心看他一眼,“还有,私生活神秘;婚……婚姻不合;私下,各玩各的……”
众所周知,晏氏太子不喜婚姻被扰,极为护短,出了名的对待编排者冬天般冷酷,秋风扫落叶。而新闻行业永远新人辈出,总会有初出茅庐不懂事的人打起不该打的主意,以至于结婚两年多,晏冷淡竟然凶名在外,由新人最爱踩的雷坑迅速荣升为行业新人斩,从被人趋之若鹜到门可罗雀,也就那么两三年而已。
徐铮行不是不知道这个话题的危险度,深知晏冷淡要是想直接暴起,自家父亲在场也没用。
只是……
“还有呢。”
催命符飘来竖在头顶。
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了啊!虽然、虽然他知道还有几个,但一进门就被晏冷淡堵了个正着,赏了个下马威,他怎么敢说……
“还、还有,”徐铮行这回知道躲不过了,吭哧吭哧地说:“眼光一流,市场嗅觉敏感,是业内有名点金石——”
话没说完,杯落桌面一声掷响,截住了话头。
“所以,徐小三爷就盯上澹总监了?”男人声断如冰,掩不住的匪气,骤然发难。
徐铮行腿一软,根本抗不住他一张冷面,心里发苦,觉得自己这口锅背得真是不上不下,有种犯罪多年等到临终判刑终于来了的感觉……
徐老先生淡淡看了一会儿,此刻终于开口:“阿晏。”
晏冷淡眼风一扫。
“露村项目,是我的主意。”徐老先生说,“不必为难铮行。”
“到祖父面前,花言巧语,也是您的主意?”男人声音发沉,三分厉色显现。
“是,也不是。”老人手握拐杖,留了余地:“徐家需要这个项目,也需要这份情。”
晏冷淡冷笑。
“项目,给您了,安排的人皆是晏氏能将,席云谏、孙泽纡,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业内闻名,已经足够荣耀。”男人看也不看站在一侧的徐铮行,目光直逼坐在对面的人:“至于情,今日小辈就在这里开诚布公。晏徐两家几代至交,徐家从晏家拿走的东西太多了,区区一个露村项目,再如何金贵敏感,是非混沌,细数起来也不算什么。如此诸类,数不胜数,晏家不怕被拿,左右感情紧密,然而只怕您的徐家想要的,可不止流于表面那么简单。”
“不够。”
“不够?”
徐老先生同他对视,言简意赅:“澹家。”
“不可能。”晏冷淡一口否决,冷眼注视着老人:“澹家,绝不可能再居于人下。”
“既已臣服晏家,何不能居于人下。”
一时间,风云莫测,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屋内只听得见雨落之声,如同贴着墙壁细雨绵绵,陷入诡异的安静,针落可闻,徐铮行腿软得很。
“晏家。”男人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彼此对心境都了然于心,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调温柔:“徐老先生大概忘了,家中祖辈曾说过的话。”
晏冷淡漠然起身,神情难辨。
“这世界,远远不止晏徐两家。”
房门拉响,是头也不回。
“父亲……”徐铮行咽了咽口水,小心觑起一动不动的老人,到底年幼,心思稚嫩,看不懂场中局势:“那露村——”
“他会给的。”老人淡淡,“你照旧行事。”
“喔,好的。”这回他也不敢再说自己不愿意,经历了波折刁难,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不吓一吓你,还不老实接着。”徐老先生看他一眼。
“毕竟年轻嘛……”徐铮行略微不满,“我又不懂那些事,去了难以服众。”
“毕竟年轻。”徐老先生重复了一遍,望了一眼门口,晏冷淡离开的方向,老人垂眸扫向几乎不再滚着热气的茶壶,似有感叹地自言自语:“毕竟年轻啊……”
立在一边的徐铮行不敢说话。
韩特助前来接应男人的时候,晏冷淡撑着一把骨节分明的黑伞,伞面上有淡淡徽纹,静立于屋檐之下,一眼错过去,竟然有几分难言的情意。
相好庄严,苦寂之身。
“来了。”男人淡淡。
韩特助持伞躬身,看他回首,看他一步步走来,长腿跨上了车,收伞给人。
“刚刚夫人来了电话。”
这个夫人,自然指的是晏冷淡的母亲,楚而卿。
“什么事?”
“因行程有变,斋戒日恐怕无法赶回,让您祭香的时候带他们一份。”韩召一板一眼地说。身为特助,不止要学看眼色,还要学如何辨别什么样的消息该说与不该说,或是什么时候说,效果才能达到刚好:“另外夫人还说,等哪天顺路,她会去看看于先生,要您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