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劫道暗杀,看上去人是在香港出的事,似乎跟他们这边没什么关系,可查出来源头出自大陆,这就未免有点失责了。
况且,就这件事吧……他们还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会有人那么敢那么快,脖子上的脑袋那么硬,都要被清算临头了还那么无法无天。
所以略有心虚的联络人听了,倒是非常客气地安抚了老爷子,真诚地表示您等我一定把这件事给您处理好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云云,待电话撂下,方才拉下脸开始骂起唐森娱乐来。
老爷子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他在香港最资本横行的年代,单靠自己就稳一方零落故土,深扎在深渊泥潭里走最凶险的路,算最危险的谋,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他连自家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孙子,背地里出轨搞小三的事都清楚得明明白白,但他就是不进套。
以为身在大陆晏家就奈何不了他了?哈,真是做梦,想拉晏家下水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是,晏家的确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解决掉源头,但老爷子打定了主意偏要做出一副鞭长莫及的态度给官家看,并且光明正大。
正因为联络人看透了这一点,才愈发对老爷子态度诚恳客气。毫无疑问,晏家这招以退为进,在这件事上必定会给大陆留下一些好印象。
不过这两年发生的什么大事祸事,对于晏冷淡本人来说,他都没什么兴趣可言,包括商业暗杀这件事,唐森娱乐派来的人都被扣下不说,晏冷淡本人也毫发未损,第二天仍旧照常上班。
韩特助每日都兢兢业业,眼睁睁地看着大魔王逐年升级成了大大魔王,频繁以在公司折腾这些管理层的下属为乐,波及范围辐射多个不同国籍的跨国企业,公司业绩蹭蹭上涨。
知道老板再婚还以为幸福日子要来了的的特办处群里也是一片怨声载道,男男女女都在私下里吐槽,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去找秦特助探探底细,却什么也没知道的铩羽而归。
——他们都知道秦特助和韩特助关系好,可一问三不知的秦特助倒像是彻底被下放基层长了记性,愣是怎么哄骗都套不出来。
守住秘密的秦特助回到家得到了韩特助一个敷衍的亲亲。
事关老婆,觉得就算饭碗不那么重要的秦特助恪守职业道德,再者他也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不然没几把刷子他也做不上晏冷淡的特助之一,能和老婆一起工作。
事关老板,韩特助倒不是不同情自己手底下这帮虾兵蟹将们,只是同事情谊终究比不上做特助的职业道德,还有多年携手同行的朋友感情,嘴巴严实不多话是当年晏冷淡留下他的特点,从未改变只升级。
问就是好好工作,别想有的没得。毕竟他总不能告诉别人,老板是再婚了,但老婆结婚第二天就跑了吧。
晏冷淡面子不面子的倒是其次,他饭碗不要了吗?
五月的香港就已阴云密布,太阳吝啬地藏匿他处,连日的大雨倾盆仿佛看不见尽头,细雨连天。低温迫降让已经穿上了短袖的人群,不得已又换回了长袖,乌压压的云雨看得叫人喘不上气。
晏冷淡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热衷于在黑暗下抱着被子,靠着窗前去看外面的风雨。厚玻璃上密密麻麻遍布的雨珠,在滂沱大雨下丰绿坚韧的树,还有偶尔撑着伞快步走过的路人,都让他感到新生的希望和万物的安宁。
尤其是,当路修远还在他身边。
书房里没有开灯,室内光线暗得出奇,只有未拉的窗帘破例允许沉沉暮色躲藏进密室,撕裂开永无宁日的不详,破碎的光吞噬雷电,落在男人的眉骨之上细细密密地铺展,像是于山水之间某种不甘的描摹。
深灰色的被子盖在他腰间,敞开的衬衫露出赤裸的胸膛,深陷的锁骨飞出几朵蝴蝶,他的肤色在黑暗里便已白到极致,偏生又非是纯粹的白,还沾了冷月桂的清辉。有窗外霞光万道,诡谲瑰丽望进男人狭长的眼,染就山峰陡崖间的料峭春寒,连同将歇未歇的狂风骤雨都无端透着几分磅礴深沉。
晏冷淡默不作声地转过脸,曾经一度失去踪影的路修远就躺在他身边,总是爱在男人睡着之时凑过去的小朋友却纹丝不动,如同沉默的雕像,只有锋利俊美的眉眼流淌着冷杉肩上的雪,在明暗交错之间化作氤氲一片的霜。
男人阴晴不定地注视着枕边人,书房里只有钟表节奏规律的响声,直至路修远醒来。
“你醒了,阿远。”晏冷淡不急不慢地说。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样近,近到路修远熟悉的体温贴着晏冷淡天生体寒的身躯,近到路修远的手随时来得及握着晏冷淡的手腕,足以让晏冷淡忘不掉,他们之间不止隔着两年来七百多天的空白时光,抓不住的无尽山水和波澜天幕,还有哪怕是风雨兼程也赶赴不到的遥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