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姜聆聿突然很想认输,很想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就是去告诉措初他没办法拿起相机,或许也没办法再拍照,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有些时候姜聆聿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混蛋挺没心没肺的,总是辜负对自己好的人,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他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直到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抓住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颓丧的心理出现的短暂,这不过是他遇事后一种下意识的想法,永远把事情想的消极。
措初是那么好的人,他知道措初希望他去,他不能总是这么拂措初的面子。
格冬节的前一天晚上,措初回来的很早,两人吃完饭要回房间时,措初叫住了他,在姜聆聿回头时又问了一遍。
“你明天,真的会去的对吗?”
“嗯。”姜聆聿郑重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姜聆聿和措初一起出门,远远就看到了屹立在晨雾中的松赞林寺,神秘而庄严。寺里寺外都人山人海,措初带着他爬上长长的台阶,每一步一阶都代表着对神佛的虔诚。
主殿外已经挤满了人,措初来不及和他多介绍,今天他要参加诵经和法会,匆匆交代了姜聆聿几句就离开了。
措初去殿内忙了,姜聆聿就站在人群后面和大家一起欣赏各种表演。
看了一会儿,他打开相机,尝试着拍了几张照片。镜头里的人们笑的很生动,可镜头定格以后姜聆聿却看着那几张照片皱起眉头。
都说镜头是有感情的,摄影师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就会拍出什么样的照片。
很明显姜聆聿拍的并不好,他垂着眼看了半晌,手指在删除键上反复摩挲,最后还是没有将照片删掉。
他从人群中离开,在寺里到处逛了逛。格冬节是香格里拉非常盛大的节日,节日氛围相当浓厚,不管走到哪都是人。
拍了那几张并不满意的照片后他就没再尝试了,他逛了一上午,看了羌姆表演和羌姆舞,还有跳绳仪式。
羌姆表演时,表演者们头戴牛,马,鹿等动物面具,也称为护法面具。据说,戴上面具后他们就化身成为了神。
诸神和护法亮相人间,当地的藏民们坚信这是与神明亲密接触的机会,一年仅此一次。
到后来跳羌姆舞时,大家更是很激动,纷纷参与。逛久了有些累,姜聆聿站在一根柱子下休息。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措初结束了,打开一看脸色瞬间由红转为煞白。
信息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也是他逃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收到对方的消息。
「你要是真的想一走了之,那我们就只能当做没有你这个孩子,反正你已经让我们失望透顶了。」
他太了解父母了,这么久都没有找过他,今天这一条信息的意思就是说要和他恩断义绝了。
还来不及悲伤,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姜聆聿吓一跳,赶紧收起手机。
措初那边暂时结束了,他带姜聆聿去吃了寺庙里的斋饭。
饭很好吃,但姜聆聿心里不安,吃得也不香。他害怕措初看出来,所以一直埋着头。
索性措初根本没顾得上,他迅速吃完了饭,看姜聆聿碗里还是满的,疑惑地问:“不合胃口吗?”
“没有……”姜聆聿赶紧扒了口饭。
措初还要赶着回去,也来不及多说,不太放心地叮嘱一番,留下一句下午等我就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姜聆聿松了口气,胃有点不舒服,斋饭没有剩下的道理,即使再没胃口,他还是勉强吃完了。
站在松赞林寺的最高点就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姜聆聿站在风口的位置,脸都被吹麻了。
他较劲般又试着拍了几张,构图没错,可感觉却怎么都不对。用最直白的话来形容就是生硬,他拍的很生硬,没有任何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可这一刻姜聆聿却没有感到焦灼,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他之所以一直都不敢再拍照不仅仅是因为事故后留下了创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知道他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从第一次帮措初拍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是因为措初长得好看,所以怎么拍都出片。但他心里很清楚,有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对活着都不抱希望的人,怎么会拍出有生命力的照片呢,这本来就不现实。
那条信息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心口,姜聆聿以为早已腐朽的心脏并不会觉得疼,可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一股窒息感蔓延到喉头。他弯下腰撑着石墩,手也在小幅度摇晃。
怎么报应来的那么快,几个月以来姜聆聿从来没有好好吃过药,上一次吃药还是被措初发现他割破手那天。但那天,他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