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时常闪过翠绿的竹林和山野间未被驯养的野生大熊猫,黑白色的大动物毛茸茸脏兮兮,饿了就会下山找吃的,找农民求助,这应该是属于南方的景色。
程幼冬不明白,自己眼前为什么会经常闪回这样的场景。
他只知道自己生长在松城,曾被养父母“收养”,很快又被遗弃在街边,当年四五岁的他沦落到了一家本地的孤儿院。孤儿院院长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大。他本人也争气,一路勤工俭学,努力考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成了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毕业后他在松城的一家报社工作。
作为一名记者,程幼冬每天的工作除了写稿子就是看报纸。他今日依然翻开了国内知名的几家报纸,这一翻,看到某份报纸的头条,他眼睛怔住了。
【十九年噩梦缠身,小伙子为母报仇!事迹感动全国!】
这篇报道里,详细报道了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像是写故事一般令看客啧啧称奇。写了徐征明最初在网上求助,被旁人奚落嘲笑。报道着重描写了徐征明本人是多么不容易和了不起,这些一路帮助他网友又是多么古道热肠,当地警察局又是多么的慧眼如炬,当年的真相又是多么骇人听闻……
程幼冬几乎像魔怔一般,越看越入神,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同一张报纸上其他版块都没有这样的魔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满篇报道的事迹,一双眼惊讶大睁着,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啊,他明明与这个叫徐征明的男人素昧平生,明明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什么会被对方的事迹所打动落泪呢?
为什么呢?
他的心脏会那般难受,眼眶里不断涌出热泪。
“程幼冬,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哭了?”他莫名其妙的泪水,把上司和同事吓坏了。
徐征明买了一张飞往松城的机票,临走时,他与无数人别过,一道年轻人的声音提醒了他:“念念不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案发时,你弟弟年龄比你小,他才三四岁,不明白白刀子和红刀子、女人的惨叫与死亡意味着什么——”
徐征明怔怔:“我明白了。”
年纪小意味着事情根本记不住,意味着这十九年的恩恩怨怨,只有他一个人背负,一个人负重前行。
不过片刻,他换了一种心境,大声微笑起来:“这样也好,这段经历太过残酷,太过痛苦了,他能完全遗忘,也是一件好事。”
第三十六章
一个周末就这样结束了,凌晨三点半的飞机,江雪律脑袋靠在椅背上,一路昏睡了过去。
凌晨三四点的国际机场灯光辉照,以庞大的吸纳力接收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高耸入云的天花板上,万千灯光晶莹剔透,照得每一个角落都比白昼还明亮,令人心生晕眩。
到底是两天两夜的行程,耗费了一个未成年高中生全部的精力,江雪律十分困倦。想到几个小时后,他还要返回学校上课,他合上了眼睛,争分夺秒地补眠。
也许是他解决了两个案子,这一夜无梦好眠。
累是真的累,挖了尸骨,去警局报了案,还质问了嫌疑人,揭露了真相,这一路堪称跋山涉水。
累到灵魂深处都涌起一股不顾一切想要长眠的冲动,不过江雪律想到这几日他做的事,扪心自问了一番。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吗?
想到陈莎莎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徐征明如释重负的眼泪,江雪律发现,不管多少次,他依然会这样做。
——他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无意路过了深渊,听到了恶魔的低语,望见了人间的悲剧。
知道了惨剧将要发生,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与江雪律身心疲惫不同,潮声志愿者们背着大包小包过了安检,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这个周末他们过得太充实了!他们为活人维权,为死者申了冤!
志愿者们还不知道,他们一走了之,留给了明达市警方无尽的后续工作。孟冬臣手持一本书,放在膝盖上,随手翻阅了几下,他嘴角翘起,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周末的收获。
机舱明净如洗的窗户外,是一片浩瀚的云海。连绵起伏的云雾背后是几颗寥落星辰与深紫色夜幕,交织在一起,倒映着少年假寐的脸。
那鸭舌帽下的真实面貌,遮挡了一切,又引人窥视。
在场志愿者们没有一人不心生好奇,treasure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treasure拒绝了几次一起合照的邀请,明达市地方电视台和报社记者要给徐征明和志愿者们拍摄纪录片,再三保证,他们会上报纸,会上电视,会全国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