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闻言,手指没忍住蜷起,他平和的目光看向这个自己曾诸多疼爱的弟弟,笑着,“我是小看了你一些,但你这样也不错,我很欣慰,聪慧一些,总不至于被旁人欺负。”
说罢,李承泽将书放下,“小不点,我很开心。”
李承平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他一把揪住李承泽的衣领,狠毒地看着他,“二哥,你应该死,作为皇族,断然没有做笼中鸟道理,没有尊严地活在这方寸之地,你对得起姑姑和太子哥哥吗?”
“你们一起犯下的事情,就该一起承担,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背弃他们!二哥,你真叫人恶心。”
李承泽目光微深,看着面前这个尚在年少的弟弟,随即,他扬手甩他一耳光,将他打翻在地。
到底年少,被这一耳光打得目光都清澈不少。
李承泽淡然地起身,然后整理自己的衣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姿态狂妄之人,又回来了。
李承泽附身,去抬起李承平的脸,在他泪光之中,淡声,“你在跟谁撒野?”
“小不点,我是被困在此处,不是痴了,傻了,断手断脚,你到我面前,作践我?谁给你的胆子!”
李承平有被那熟悉的狠毒与疯癫感吓到,他忍不住想逃,但是李承泽偏偏就抓着他不放,他痛得眼泪往下落。
李承泽说,“才学几天算计,就想着拿捏别人?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我说的没有错啊,你本来就该死,你的存在只会让所有人不好过,老师做任何事情都要被掣肘,你的这件事若是捅出去,死的人可就多了,老师和我都会受到牵连!”
“你总不能自私地让旁人为你承担后果。”李承平忍不住哭腔,但是所说之话倒是叫人佩服。
李承泽片刻失神,便见那好弟弟已经连滚带爬地离他很远,然后快速站起来,从身上摸出一瓶东西丢过来,着急且快速的说,“这是北齐来的东西,慢性毒,无色无味,且其性能相像于补药,甚至会强健心脉,故而难以发觉,等发觉时也没得救了,你吃一个月,
吃完就会死,你自己看着办吧,死不死随你。”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快死,反正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被囚禁在这儿,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不如死了!”
说完,李承平就快速的跑走,没有半点犹豫,就像这里有什么瘟神一样。
世界又在此刻安静。
李承泽站直身体,淡淡的目光去看那脚边的毒,就这样过去很久,很久,他才从胸腔呼出一口气。
小不点,长大了。
他这样想着,伸手将那毒捡起来,放在手中端详片刻,随后倒出来一颗,放进嘴里,嚼碎咽下去。
他对死亡这件事,似乎永远都是能平静的接受的。
因为他少时,便已经接受自己的结局,他知道自己会死的,迟早会死在这皇城之中,可是他偏偏不服气。
凭什么,他总是问,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做棋子,他要做磨刀石,所以他恨,恨不得叫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要所有人都忏悔过错。
可是哪里容易,就如蜉蝣撼树一样,没什么鸟用,能做的,也不过是恶心恶心别人罢了。
他能接受死亡,但是不接受死得平淡。
死前,总要叫旁人也不好过。
很不幸的是,范闲就被他选做这个旁人。
范闲说要和他纠缠到底,不死不休,那便试试看,谁在这场局中,能赢到最后。
他被困在此处,能做的实在太少,所以,他只能以身为饵,他要让这个第一权臣,永坠尘埃,一生痛苦,不得解脱。
李承泽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放肆的,苍凉的笑着。
李承泽将药藏起来,有了目标,他身上的活人气息也多一些,甚至为此多吃下两口饭。
范闲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李承泽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睑一抬,便是抓住他的目光,在他愣神之中,李承泽那双眼氤满笑意,“看我做什么?”
范闲放下汤勺,怪异的看着他,“今日的你,不一样。”
李承泽垂眸,将情绪藏住,淡声问,“是吗?哪里不一样?”
见范闲不搭话,李承泽伸手去端他手里的汤,然后仰头喝了两口。
汤似乎很鲜美,合他的胃口,放下碗时,他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范闲就这样看着他,痴痴地看着。
李承泽说,“细致想来,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在哪里活不是活呢?”李承泽嗤笑一声,“折断翅膀的鸟儿被困在笼中,满腔怨恨与愤起反抗,也不过是闹笑话,折磨自己罢了。”
“既如此,不如听话一些,对人抱有一点莫须有的希望,万一他是真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