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当日，庄铭泽久违的有些失眠，早上四点不到就醒了。
他刷了会儿手机，微博首页上很多对DTG这次比赛结果的猜测和祝福，还有粉丝私信他身穿西装坐在教练席上的同人图，留言说决赛加油。
庄铭泽回了句谢谢，把图片保存下来，想发给陆壹看，又怕太早把对方吵醒，于是作罢。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其实一周的分离时间他们的交流并不多，庄铭泽忙于训练和复盘，陆壹则在柳立成的建议下每天上午去画室教小孩子画画，尝试从不那么计较言语反馈的儿童开始，慢慢探出社交的触角，庄铭泽自然是支持的。
彼此都忙，对话就有些断断续续，再加上和季卓一起住不方便电话，庄铭泽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听到男朋友的声音了。
他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戴上蓝牙耳机，窝在被窝里把前几天收藏的语音又听了几遍。
六月的热带海滨城市又湿又热，很快庄铭泽的背上闷得都是汗，躺不下去了，干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隔壁的季卓整个人横过来仰躺在床上，头垂在床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睡得昏天地暗，无知无觉。
庄铭泽嫌弃地侧过脸不愿再看，下床换了一身运动装，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天色仍是暗的，天边泛出隐约的白，照拂着夜与昼的交替时刻，整个街道空空荡荡。
庄铭泽热了下身，开始慢慢往海滩的方向跑，路上经过一些零散的游客，其中不乏国人，从言语的碎片中得知大部分人都是去看日出的。
海滨城市总是容易成为游客们趋之若鹜的日出观景点，庄铭泽漫不经心地听着路人的交谈，突然想起陆壹那段关于海洋与死亡的叙述，似乎和他如今的路线如出一辙。
只是庄铭泽从未考虑过死亡，难以体会陆壹当初的心境，唯一庆幸的是S市的海岸比这里要遥远得多。
庄铭泽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曾经坚信唾手可得的世界冠军，分崩离析的天成战队，再比如难以回溯的过去，他缺席陆壹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以避免地让他感到遗憾和沮丧。
沿着公路跑了约莫一个小时，庄铭泽成功到达了港口。
海港两侧的海滩以及再里面的岸堤上都站满了人，密密麻麻地像是蚂蚁堆在一起，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或相机昂首期盼。还有不少人在直播，吵吵嚷嚷的，一下便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庄铭泽停在稍远的地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越来越亮的海平线，也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中文大声喊了一句“来了”，话音刚落，交际处突然跳出一抹金黄的亮色，瞬息间为前面的云层镶上金边，往灰色的海水缀上高光，除了太阳本身，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浅不同的橙，天空更是像一大桶橙汁泼在深蓝色的墙面。
太阳是造物主点亮的灯塔，海浪如朝圣般向灯塔处涌去，人们的目光亦是，畏惧又忍不住追随。
伴随着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太阳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层层叠叠的日光越过海面，越过沙滩，越过人群，照向更远的地方。
再过一个小时，或许他看到的这缕阳光就会抵达S市，从窗帘的空隙钻入房间，唤醒沉睡的恋人。
庄铭泽心中涌现难以言喻的庞杂思念，他关闭手机摄像，又点进和陆壹的聊天界面，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没忍住把刚录下来的视频发了过去。
周围都是人，境外流量包的信号通道似乎有些堵塞，上传的圆圈转了好久，最后提示发送失败，再次尝试依旧无果。
庄铭泽垂眼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半晌不轻不重地吐了口气，正准备回酒店，手机却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垃圾短信，随意地瞥了一眼，而后不可置信地定在了原地。
明明庄铭泽的消息被阻断了，以为还在睡梦中的恋人却心有灵犀地回了过来。
陆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只是信号依旧很差，视频发不出去，图片也没能接收到，庄铭泽焦躁地点了好几下。
看完日出的人们逐渐在离开，他神色一动，旋即逆着人潮向空旷的海滩边跑去，一路踉跄地撞到不少人，庄铭泽头也没回，只是匆匆忙忙地说着“sorry”。
沙滩被太阳照得发烫，海水拍打上来，又很快褪去。
庄铭泽头重脚轻地踩在沙子里，来不及平复呼吸，迫不及待地点开图片，再次转了十几秒，终于慢慢加载出画面。
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庄铭泽眼熟的机场廊桥，陆壹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抬头露出小半张脸，左手在镜头前笨拙地比了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