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默然了许久,低头把那一沓数好的银票捆好,“那便不做吧。”
“小师妹!”
兰殊笑了笑,“师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这边还有的忙。”
邵文祁沉吟了良久,叹息一声,不由上前,拉住她的手,温言道:“你若是心中怜悯,我大可以陪你去施粥。你犯不着,把自己的前程搭上。”
施粥,能施一整个冬天吗。
何况,他们不是每个人都缺的是粥。
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是钱。
“师兄,我会好好想想的。我不是小孩子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兰殊勾唇一笑,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邵文祁心头一抽,头一回觉得,自己没法理解她。
她一直都是个聪明伶俐,一点就透的小姑娘。
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己见呢?
兰殊将邵文祁送出了门。
甫一回首,银裳满面忧色来到了兰殊身边,“姑娘,你原不是打算向邵先生借钱周转的吗?”
兰殊想到方才师兄的态度,摇头道:“这原是笔存在风险的生意,还是不拉他一块下水了。”
“那我们还是缺了好大一部分。”银裳发愁道,“你在长安的家当,也尽数叫人运过来了。大姑娘知道了,写信来问,奴婢迄今没敢回。”
“再把船卖了。”兰殊想了想,续道,“书房里还有不少古籍珍本,你陪我去收拾一下,也能卖不少钱。”
主仆俩朝着书房走去,一进门,只见一道黑影窜过。
银裳大喊:“什么人!”
那黑衣人朝着架子上觑了眼,转头便跳出了窗户。
潜伏在屋檐顶上的守卫闻声拔刀前来,一见那黑影翻窗,紧接着追了出去。
兰殊望了眼那守卫熟悉的背影。秦陌又把他的贴身暗卫留下了。
这明显是遭贼了。
银裳跑到架子上,果真发现盒子空了,大叫一声。
兰殊紧接而来,见状松了口气,笑着同她道:“这盒子本就是空的。”
看来那贼流年不利,辛辛苦苦翻出的,恰好是那一副长长的万民伞空盒子。
兰殊将翻起的盖子合上,转念一想,心中残留了一点疑惑,一般的贼,会来书房偷东西吗?
兰殊静静抚摸起那个空盒子。
心里不由又回想起了爹爹拿起那把万民伞的样子。
兰殊默然片刻,转首同银裳道:“我在扬州的书宝斋里,还存了几幅墨宝,你明天跟我去一趟,把它们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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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主仆一来到扬州,便先到了书宝斋的珍藏库中,清点字帖画作。
有一些非常昂贵的画作,库管者会专门放到密闭的内室中保存。
兰殊随在侍仆身后去取,捧着画卷回来,发现银裳正好打开了一个盒子,拿出了一幅画作。
“姑娘,这是你的吗?我看上头留了你的名字。”
银裳帮她将外头的墨宝从橱柜上一一拿下,兰殊大多珍藏品,都是展开存放在橱窗内的,唯独这一幅,标了她的名,却用一个匣子锁了起来。
兰殊的眸眼一滞,不由走上前,握住了那幅画的卷轴,思绪一瞬间被回忆勾了去。
这幅《江海夜宴图》,上辈子将她骗的好惨。
这一世,她又不幸遇见了它,这一回,她以分文未给的价格,将它收了回来。
兰殊上过它的当,深刻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痛苦,便也不希望它再流落在外,哄骗世人。
她当时恰好是在购置名画的途中偶得,便将它一并带到了书宝斋中。
连书宝斋的鉴赏师第一眼,都没认出这是一幅赝品。
当真是惟妙惟肖得很。
兰殊从不避讳自己踩过的坑,带都带回来了,留下做个警醒也好,就将它同她收藏的墨宝,一起放在了这。
“是我的。不过这幅不拿去卖。”兰殊嘱咐道。
银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恰在这时,书宝斋的老板派人来请兰殊。
兰殊吩咐银裳将她要卖的画作都放到一个箱子,再找奴仆帮忙抬出去,转身,便先出了珍藏库。
书画数量较多,银裳清点好后,便出门寻人来帮忙。
扬州城的书宝斋不仅能够替人保存名画墨宝,还能组织各大收藏巨贾前来鉴赏,竞拍。
兰殊同这儿的东家有些交情,不过两日的时间,拍卖晚宴的席面就给她安排好了。
听到外头传来了沸腾的人声,以及拍卖仪式的开场锣声响起,银裳一时着了急,赶忙叫家仆,把名画墨宝都带到前头的席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