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敢轻易信任别人。
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么与人相处。他会维持表面的和气,却不懂如何放下戒备, 同人交心。
是以当他遇到了一个令他卸防的人, 他下意识不希望, 因为他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而叫她心里生出隔阂,从而变得小心翼翼。
可她还是离开了他。
兰殊失声了会,垂下了眸眼, “可你和我说过, 你喜欢卢四哥哥。”
秦陌苍凉地笑了声:“我原以为那是喜欢。”
可他原也不懂什么是喜欢。
他原以为他不敢直视四哥是害羞,其实只是他误会了自己是断袖的, 羞耻。
他原以为喜欢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有那种心思,就不会梦见,但只要盼着对方过得好,能不能在一起什么的不重要。
后来才发现,喜欢,不是偶然梦里的误闯,而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是除了那个人,谁都不要。
兰殊凝着他神色,没有丝毫作伪,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你不喜欢卢四哥哥?”
秦陌摇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他苦笑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误会。”
他的笑容惨淡,透着无尽的悔恨,诚然不是在扯谎的样子。
兰殊有些呆滞,太阳穴嗡地一声,脑海中一团乱麻。
她并不知晓是这一世同上一世出现了偏差,导致了秦陌的心思发生了转变。
还是他,一直都不是断袖。
可怎么会呢?
兰殊不由问道:“你误会了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秦陌道。
兰殊凝望着他一副有难言之隐的神色,目光又十分诚恳地将她看着,通过他俩对桌而坐的状态,一时间,又将他与前世的他区分开来。
不管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毕竟不是那个他。
她也没有办法,去质问眼前的这个人。
秦陌见她神色微敛,不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会不会生气,我瞒了你这么久?”
瞒着她,跟她亲近,和她同寝了这么久。
兰殊顿了顿,脸色仍有些泛白,唇角牵起了笑,“人心既是肉长的,会变,也情有可原。我又不是非要你怎样?”
秦陌低喃了声,“我没有变心。”
兰殊微微蹙起眉梢,四目再度交汇,秦陌轻启贝齿,屋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
秦陌转头一看,只见邵文祁跟随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了门前。
“我来晚了,楼里没了位置,听说师叔和师妹在这,不知能否让我蹭个饭?”
兰殊恰好被那阵敲门声,勾回了心神,转眼,邵文祁已经迈进了门。
她看了秦陌一眼,干咳一声,起身上前打起招呼。
三个人往桌上一坐,之前的话题,自然不宜再聊。
其间兰殊的目光时不时与秦陌触碰,她不由自主去觑他,可一迎着他真诚的视线,兰殊又只能干干一笑,默然埋头扒饭。
饭毕,邵文祁同兰殊温言道:“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东市看货?同人约了什么时辰?”
兰殊哎呀了声,好似差点忘记了这一件重要的事情,轻拍了拍额头。
“我刚好也去趟东市,一起走吧。”
兰殊应了声好,转头,看了眼秦陌,忍不住问道:“你的酒意可散了?”
秦陌顿了顿,“我没有喝醉。”
兰殊笑了笑,指向了屋门口,“那我和师兄先走一步?”
秦陌喉结滚了滚,眼前的两人,已经起身同他作别。
兰殊一转身,便快步跟着邵文祁,朝着楼下走了去。
秦陌望着她的背影,就像逃出了牢笼的金丝雀。
是他从未见过的轻灵。
秦陌喉结一沉,那些经年累月的思念,在他喉间处缓缓下落,就像是自知出了口,只会成为女儿家羽翼上的负担,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她终究,只是他的前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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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陌的眼中,兰殊离开的步子是轻快的。
在邵文祁眼中亦是。
只是出了雅间的门后,变得尤其的快,颇带了点,心神不宁的感觉。
东市最大的布行里,邵文祁正同掌柜的敲定了一批新的货物入库,转眸,只见兰殊站在了展柜前,手搭在一匹月白色的绸缎上,三魂七魄,没有一个在家。
饶是兰殊很想告诉自己,这一世与上一世不一样很正常。
秦陌方才与她坦白的每一句话,还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兰殊不可避免地去仔细回想,上一世,她发现秦陌与卢四哥哥的关系,是在他做了摄政王以后。
如果他像他所说的,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又怎么会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保卢四哥哥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