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氛围一暗,平白无故,给他的沉默,添了几分萧索。
晚风逐渐灌过长廊而来,拂过了兰殊的鬓角,令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说是不怕冷,躯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兰殊面上闪过一丝窘意,低头摸了摸鼻尖,转眼,秦陌抬起广袖,为她蔽住了下一阵冷风。
那宽大的袖衣绣着浮光掠影的暗纹,挡在了兰殊面前,她甫一侧首,只见秦陌的目光,早已落在了她的身上。
眼前的袖衣下摆随着晚风隐隐拂动,秦陌的凤眸目若寒星,深邃难测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专注,看着她,轻声道:“可我已经等了。”
兰殊微一愣怔,秦陌续道:“你还愿意陪我喝吗?”
兰殊笑了笑,“当然可以。”
“那你明天,来王府找我?”秦陌道。
兰殊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益深,“还要去你府上,不是你邀我喝酒的吗,不该提着酒壶来寻我?”
秦陌就好像料到了她会这么说,提了下唇角,“作为回礼,请你吃饭,如何?听闻醉仙居最近出了新菜式。”
兰殊的眉眼登时稍霁了些许,似是心里的小算盘一敲,感觉不是件赔本的买卖,“听着不错,说来我这两天正想着去尝一下的,只是醉仙居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好,转眼成了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竟变得一桌难求,不提前预约都订不上。”
“我会订好的。”秦陌道。
“那成。”
“要不要派马车过来接你?”
“这倒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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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未亮,鸡还未鸣。
洛川王府内。
邹伯昨晚喝多了茶,半夜起夜,顶着一双迷迷瞪瞪的双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长廊一道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
邹伯悚然一惊,待去细看,又不见人影。转而被睡意盖过,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残留的模糊记忆中,只记得那道影子似是朝着厨房的方向飘了去,身形高大,是个成年男子的形状。
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秦陌今日休沐,却还是有人在他吃早膳的时候,寻上门聊起公事来。
秦陌今日本不想接办任何公务,偏偏刘维过来提的,正是端午佳节众节度使上京的城防要事。
秦陌一听到“端午”二字,即刻放下手上的竹箸,来到了正厅。
两人围着茶桌一坐,一议便是一个时辰。
秦陌向来神色喜怒难辨,加上沙场的打磨,令他身上果决的杀伐之气越发凛冽,沉沉的威严,总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他其间话语不多,基本只在紧要处点出一两句。
但刘维同他的交谈中,还是能感觉到他全程都有很仔细地听他述职。
直到邹管家大步流星从门外进来,躬身禀告:“夫......崔二姑娘到大门口了。”
秦陌脸上局促的神色一闪而过,一时间都没注意刘维接下来说了什么。
这尊俊美无俦的杀神,面上端着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却在听闻一个姑娘即将进门的消息后,干咳了声,低头抿了口茶,才发现杯中的茶水已尽。
他也不续杯,只将抬起一半的手,没着没落地扣在了桌沿边。
沉默须臾,扭头问向刘维道:“还有别的事吗?”
刘维见他如此,有事也是没事了,即刻识相撤退。
迈下台阶,刘维与那登门拜访的姑娘擦身而过,忍不住侧眸朝那帏帽下的面容,觑了一眼。
只因秦陌刚才的反应着实少见,令他经不住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竟能叫他从八风不动的洛川王脸上,品出一点慌乱的意味。
正好来了阵东风,摇曳过台阶下的草木,拂向女子的脸庞。
那帏帽檐前的帘幕轻轻翻飞,刘维可劲儿一瞧,蓦然睁大了眼。
这帽檐底下的人......不正是王爷的前妻吗?
秦陌早已不自觉地朝门外走出了两步,长身玉立在门口悄然等待。
远远望见那道熟悉的俏丽身影,秦陌心下欣喜之余,双眸闪过了一丝黯然。
那个曾经成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的人儿,如今,只是想约她见上一面,他都需要千方百计地找借口了。
兰殊本以为,她走了之后,王府配合着主人的气场,会变成一派森森的肃杀之色。
邹伯含笑为她推开朱漆大门,入目而来,却是满庭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