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陌上船以来,邵文祁便一直尊称他是师叔。
虽是礼貌,说不出什么错处,可每回兰殊在旁一壁笑得合不拢嘴,一壁起哄跟着他喊,总叫秦陌心里有种乱了辈分的感觉。
这会儿兰殊听了又是一笑,跟着邵文祁喊了句,秦陌忍无可忍,双手交叠,睨了她一眼,“谁是你叔?”
“当初叫你喊我名字你不肯,学这个倒是很快。”秦陌道。
这话听得兰殊一下不服气了,“邵师兄喊你就可以,我就不行?”
秦陌:“他比你大六岁你喊他师兄,我比你大一岁你喊我师叔?”
兰殊:“那辈分本来就是这么算的......”
秦陌:“你几时这么守规矩了?”
兰殊:“我哪有不守规矩,你别平白无故污蔑人......”
眼看他俩又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掐了起来,众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前夫前妻。
这两人也就刚见面那会还有点儿客套。
后来,一路伴行,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找回了以前的相处方式,很快就熟络了不少。
当真是兰殊口中共过患难的好朋友。
有时候说话,别人甚至都插不进嘴。
眼下,邵文祁明明站在他们中间,就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兰殊正同秦陌就规矩一事据理力争,转眼,邵师兄系在腰间的玉佩却忽而掉在了地上。
清脆一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闻声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似是也才发觉彼此不由自主,又陷入了一场无聊的交谈中。
以前,秦陌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同她因为各种无聊的事情吵嘴。
他们可以一路说回家,说到餐桌前,说到床榻上。
现下,她被别人提醒该走了。
邵文祁拾起了完好无损的玉佩,连叹了几句幸好,趁着兰殊直言他这玉买的真不亏,他衔笑跃入了他们中间,温言道:“天色已然不早,小师妹不是说要回去吃团圆饭的吗?”
兰殊哎呀了声,点了点头,连忙与众人欠身作别。她刚随着邵文祁转过身,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崔兰殊。”
兰殊回过首,秦陌望着她的目光露着一丝忧思关切,欲语还休。
兰殊反应了会,当即笑了笑,“不用送的。”
“明明是顺路捎你们一程,若是还求回报,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兰殊道。
而后,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走了。”
秦陌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嗓子眼绕了一圈,失声半晌,站在了原地,望向她的背影,蓦然想起两人上回离别之时,还是他出征那日。
她当时一路从家里送到了城门口,最后,还不由跟着他走了几步。
再度重逢,她却已不再跟他同路。
秦陌还是悄悄骑马,跟在了她的车厢后头。直到看见她安全进了赵府,他才调转了马头,直奔皇城去复命。
兰殊迈进门槛前,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策马转而消失在了巷口转角处。
兰殊愣怔了会,门内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一晃三年,兰姈的姿容仍不减分毫,正带着两个孩子,疾步朝她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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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刚回京没多久。
李乾就收到了内阁递来了一封长长的奏折,也不知是防着谁,针对谁,通篇写着倘若增强边防,招兵买马,只会增加国家的赋税,不利于当下国朝的经济形势,严重影响商业的发展。
今日一下朝,李乾召秦陌入御书房,把折子递给他观摩了下。
秦陌一目十行扫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可笑!”
李乾还召了赵桓晋,三人一同就此事商议目前的对策。
就在秦陌认同暂时按兵不动的策略后,李乾见刘公公迈着小碎步进门,似是后宫有要事禀报,便叫他俩先行散了去。
赵桓晋走在出宫回家的驰道上,回头,却发现秦陌漫不经心地跟上了他。
一路走来,都没有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
赵桓晋不禁蹙眉停下了脚步,“王爷还有事?”
秦陌扯了下嘴角,说不出的敷衍,“最近陛下有意给我说亲,对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总在门口堵我......赵大人能否让我蹭个饭?”
赵桓晋讪笑了声,“还有您怕的人?”
秦陌默然不语,一脸当真有点发愁的样。
而待赵桓晋将他领回了家,两人坐上饭桌的时候,秦陌四下环顾了好一会,可直到午膳全部上齐,除他俩以外,竟不见旁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