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状每天愁的不得了,怕自己也走了,闺女把甜甜的日子过成苦日子,每晚都跟妻子唠叨,埋怨妻子走的早,没给闺女生个哥姐,也埋怨妻子老娘没养活闺女的姨妈、舅舅,更埋怨妻子爹不争气,走得早,如果妻子爹不走那么早,妻子弟、妹也不至于被饿死,妻子身体也不会那么差。
闺女小时候经常找他要娘,庄大状没少骂老丈人,就是现在,他也没少骂老丈人。
“爹,还麻吗?”庄小萱问。
“不麻了。”庄大状说。
庄小萱把她爹扶起来,一只手拎着烟酒,另一只手扶着她爹出了小巷子。
庄大状絮絮叨叨跟闺女说不要总把人想的那么好,要把人想的稍微坏一点点。
庄小萱答应的好,遇到事儿,总是忘了她爹说过的话。
一个鹅蛋脸女孩挽着一个国字脸大叔站在院门口,伸头朝里看。两人用了同一双丹凤眼,一看就是亲父女。
林北察觉到院门口站了人,抬头看向父女俩。
庄小萱好奇地看这座小院,视线很快被转动的洗衣机吸引,庄大状叹气,还是一个小女孩儿性格,怎么就永远长不大呢。
庄大状拉着闺女进了院子。
“林老板,我叫老庄,就住在凤阳路,家里有三间门面房,都打算卖了,我们这排门面房房主也都打算卖门面房。”庄大状有备而来,他掏出一张纸,纸上有十几个手印。“同意卖门面房的人,都在上面摁了手印。”
林北接过纸张,扫了一眼,问:“你们这排房子大概在什么位置?”
“路南,靠近广场五路路口的位置。”庄大状说。
“庄叔,这个位置很不错,你确定三间门面房全卖了?”林北如实说,避免到时候他们埋怨自己忽悠他们卖房。
本来庄大状一间门面房都不会卖,前几日(正攵)(广府)规划新城区的位置传到庄大状的耳朵里,庄大状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跟其他人情况不一样,他妻子是农村户口,当年的政策是孩子的户口随母亲,闺女的户口就跟了妻子。妻子去世后,他想把闺女的户口迁到他的户口本上,因为闺女和他一个户口本上,就是城市户口,能领到粮本,每月能领到定额奶粉、细粮,街道不给迁,庄大状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这么多年,父女俩一直是两个户口本。
79年,分地的消息传来,庄大状拿着闺女的户口本,领着闺女去大队部登记信息,后来闺女分到了一亩六分地,地正好在新城区范围内。登记土地信息的人还没登记到闺女那块地上,庄大状跟一个建筑队订了二手砖,并订了这个建筑队,让他们在那块地上盖房子,让他们随便盖,不用太认真,能糊弄征地的人就行。
庄大状这么做,就是为了分房子。
当然不止他这么做,那个村的村干部也这么干。
他卖门面房,就想用这笔钱盖房子。盖房子顶多花四五千,还剩下老多钱,到时候就在工人俱乐部附近买两间门面房。
庄大状赌工人俱乐部附近的门面房不比凤阳路门面房差,才咬牙把他的三间门面房全卖了。
庄大状说:“卖门面房的优缺点我们父女俩都考虑清楚了,最终决定卖了门面房。”
“这件事是我和我爹自己决定的,就算出现问题,也不会赖你。”五十年代,市里推行说普通话,效果不咋滴,但是全面纠正了爹娘这个称呼,大家都喊爸妈。庄小萱抓住了六十年代尾巴出生,按理说她该喊庄大状爸,但是她喊庄大状爹。因为这个称呼,庄大状没少被街道办喊去谈话,庄大状依旧我行我素让闺女喊他爹。庄小萱曾被小伙伴嘲笑是土老帽,有段时间她不喊爹,喊爸,有一天她被小伙伴嘲笑没城市户口,小伙伴还嘲笑她是没娘的孩子,她藏衣柜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听到她爹和她娘说他们闺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脾气,埋怨她娘是土丫头,把他带土了,这会儿他们闺女嫌弃他土……
从这天开始,庄小萱又开始喊爹,比以前更黏她爹。
庄大状一看就是有成算的人,林北没多说什么,到屋里搬两个凳子给父女俩坐。
父女俩没坐,放下烟酒就走了。
林北把衣服晾绳子上,继续做木工活,越来越多人偷偷到他家,给他送烟酒。
桑超英、黄益民不在家,也不在厂里,给两人送礼的人扑了个空,都来了林北这里。
桑超英、黄益民找人帮忙,当晚都请人吃饭,但是桑超英比黄益民多跑了半天,才把事情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