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停好车,抱着白棉布靠近,视线穿过玻璃落在一男一女身上。
一男一女的谈话声穿过墙壁钻入两人耳中。
“上面划经济特区划对了,经济特区吸引了大批港资澳资,大量资金注入,在经济特区内大规模建厂。就拿制衣厂来说,因为港资澳资的加入,他们接到了大批外贸单,日夜不停赚外汇。”吴道昌摩挲简报上的黑白图片。
“我以前坚定说这是一个错误的政策,时间证明了这个政策是正确的,是伟大的。”汤敏娣眼里熠熠生辉,转瞬,她脸上浮现苦笑,“经济特区的制衣厂如朝阳,我们的制衣厂就是夕阳。”
“我们要相信它会焕发新生。”吴道昌坚定道。
“一个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大的订单我们做不了,小的订单做了不划算。这些小的订单连针线面料起订都达不到,我们咋做,它咋焕发新生?”汤敏娣被吴道昌盯得不自在,她赶紧投降,“我说错了,三景制衣厂一定枯木逢春。”
吴道昌再要说些什么,意外瞥见窗户外站了两个人,他合上简报,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郑希望被抓到偷听,他一点也不心虚,三两步窜上前嘿嘿笑说:“吴叔,这是我半个小时前认识的朋友,他想做跨栏背心和手提布包,我就带他过来了。”
吴道昌被他前半句话整的左眼皮跳了几下,又被他后半句话弄得心花怒放,热情的请林北到屋里谈。
林北到屋里,自己介绍自己,并且和吴道昌、汤敏娣握手。
“林老板,您坐。”待林北抱着白棉布坐下,吴道昌把茶水放到林北手边,他坐下来问,“您打算订多少件跨栏背心,多少件手提布包?”
无意中听了吴道昌和汤敏娣的谈话,林北立刻做出了细微的调整:“一百件跨栏背心,最低六万件手提布包,高的话,至少是原定的一倍。我十月一号之前要跨栏背心,十二月下旬要手提布包。跨栏背心和手提布包用同一种布和针线,不过两者的图案有非常大的不同,我这里目前只有跨栏背心的设计图,一个星期后能出手提布包的设计图。”
林北掏出跨栏背心设计图,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一百件跨栏背心均均码’,又掏出一张纸,在上面画手提布包,在旁边标明尺寸,特意标明做布包的布得是双层布。他把两张图纸推到吴道昌手边。
吴道昌拿图纸到隔壁桌子和汤敏娣商量,汤敏娣认为既然背心和布包用的材料一样,他们可以接这个单子。
吴道昌双手拿着两张图纸看了一会儿,他回到林北对面坐下:“林老板,我们可以先给你做跨栏背心,但是你得先付一半货款。”
林北平静的问道:“价格怎么说?”
“布包的图案不能过于复杂,和背心图案大差不差,如果这样的话,由于背心量少,一件背心五毛三,一方面手提布包量多,另一方面手提布包用双层布,一件手提布包四毛五。”吴道昌准备建议林北拿出布包设计图再谈价格,但背心出货急,一旦他提出建议,林北肯定转而找其他制衣厂做货,因而吴道昌吞下即将说出口的建议。
“我不让你降背心的价,你把手提布包的价格降一降,三毛,我订十二万件货,十二月下旬出一半货,八四年一月下旬出另外一半货。”林北说完,吴道昌立刻摆手。
“不行,你还是背心、布包一起降价,或者布包用单层布。”说实话就一百件背心,就算林北一分不给,和给了有什么差别,但是布包不一样,十二万件货呐,降一厘都能要他的命,更别说降一毛五了,吴道昌坚决不同意。
礼品商店做的是精品礼盒,即便他对外说布包是赠品,他也不愿将就,所以林北不同意用单层布,他说:“布包十五万件货,两毛九,先付三成货款。”
吴道昌摆手。
“二十万件货,两毛六,三成货款。”林北。
吴道昌拍桌子,高喝一声:“好,二十万件货,三毛,就按你说的先付三成货款。”
当隐形人的郑希望膝盖一软,身体往下坠,他赶忙扒住桌子。
正在算十二万件布包工期的汤敏娣手一抖,钢笔在本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斜杠,她盯着斜杠愣了一会儿,撂下钢笔跑过来阻拦吴道昌:“厂长,我们手里还有一些老人脉,他们过了国庆节找我们做冬款,你一口气接这么大的单子,我们肯定做不了他们的货,你这不是自己斩断自己的人脉吗?”
吴道昌示意汤敏娣跟他到外边,两人来到树底下,吴道昌低声分析道:“他要货要的时间巧,那时候厂里的单子几乎做完了,集中精力给他做货,能赶得上时间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