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了解。
上千人,挤在拥挤,逼仄,如棺材房一样的地下室,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那里什么人都有,全是社会底层,还有不少瘾君子。
石膏板隔出的房间,一点儿都不隔音,每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各种声音,不间断的传来。
那么多人,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上下班,吃饭和生活。
她一个独居女人,每天要经过两个人并排行走,就可能撞到肩膀的通道。
男人们身上的酸臭味,烟酒味,还有各种奇奇怪怪恶心的味道,强烈而刺鼻,但她可以忍。
她不能忍的是,那些人的目光。
每经历一次,都仿佛被他们生生剥光了,肆意凌辱过。
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神经元,都在颤抖,抗拒,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无比恶心。
可她还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害怕,一旦你让他们看出你的畏惧,他们反而会变得无比的兴奋,突然从你身后把脑袋贴过来,说一些恶心的话。
甚至是故意闻你,吓唬你。
你越是畏缩,他们就越是肆无忌惮。在身后故意吓你,只是一个试探。
如果你是害怕的抱紧自己,默不作声,他们下一次,就敢去你的房间!
这样的环境,根本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应该居住的,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种刚好只能放张床,放个衣柜的地下室,租金要八百。
还是一室难求!
你晚交一天的房租,都可能立刻被房东丢出去,当天就会有新的租客住进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张帆宁愿在公司加班过夜,都不想回去。
地下室的房间隔音不但差,狭长的走廊甚至还自带噪音放大的效果。
她甚至在很多个夜晚,清楚的听见别的房间一切动静。
龌龊的,暧昧的,恶心的,丑陋的,甚至还有罪恶的……
有一晚,她彻夜未眠。
半夜十分,警车呼啸,警察从隔壁房间拖出一具尸体,苍白而裸露。
很不幸的,她瞥到了一眼,那一眼,令她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她要攒钱,她要搬家,她要远离这种非人的生活!
可事实却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打脸。
就在她以为攒够房租,开始看租房信息时,她病了,高烧三十九度五。
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黄达仁把她这一年的奖金都扣了!
攒的钱因为一场病,花得差不多,她不得已打电话给李桂荣,对方却为了五百块钱,让她写欠条。
那一次,她真的厌倦了。
对这个世界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和憧憬。
这世上那么多人,她永远不会是那个不可替代的。
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更没有人关心她快不快乐,健不健康。
她躺在自己简陋的床上,看着头顶斑驳泛着霉斑的天花板,突然就想起那具尸体被抬出去的样子。
那一刻,让她不得不活下去的念头,竟然是不要被那样抬出去!
“张帆!张帆!”
姜奇半跪在地上,修长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一声声呼唤,张帆终于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她蓦然抬头,却被姜奇的胸膛抵住。
“噗通!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就在耳边,跳的很快,很有力。
“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我可以替你分担的!”
姜奇紧紧的搂着她,语气满是担心。
可她应该说出来吗?
这个城市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儿住过地下室?
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都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她经历过的一切。
甚至有些人连地下室都没得住,不得已住下水道。
拿这种事情出来卖惨,矫情吗?
不,不管矫不矫情,她都不想说。
谁都可以同情她,可怜她,唯独眼前这个男人不行!
他可以喜欢,或者不喜欢,但绝对不能是同情!
张帆深吸一口气,让两个人面对面,她扯了一个笑容,只是稍显惨淡:“没事,吓到了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
姜奇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以后再也不会了!”
“行了!”张帆笑着推开他:“西装都皱了,我可不会给你熨!”
“不用你熨!”姜奇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
姜奇的手指又直又长,皮肤也白,可是跟张帆的一比,就显得有些糙了。
他轻轻抚摸着张帆的手背:“这双手,我要养得白白嫩嫩的,不用你做任何的家务!”
说着,他轻轻咬住张帆的耳朵:“只要为我的……服务就好!”
张帆的脸唰一下通红,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脑子的粉红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