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丹凤眼犀利起来,着急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秦歧玉道:“我梦到曾大父了。”
望着他难掩痛惜的眸子,褚时英再也坚持不住无力蹲下,“我也梦到曾大父同我告别了。”
呜咽声自她嗓中发出,她捂住脸,泪水顺着手腕往下流。
秦歧玉在她身旁蹲下,揽住她肩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地砖。
忽而,玉着急忙慌跑过来,手里拿着帛书大喊道:“玉,夫人,褚家来信了!”
褚哲派东褚商的人假装商队,一路疾行过来送信。
褚时英猛然站起,擦着眼泪,打了几次都没能将帛书打开,急切地看向秦歧玉。。
秦歧玉将其接过,手亦有些发抖,打开后,帛书上只有一句话,“亲父卧榻速归。”
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褚时英眼冒金星,险些昏厥过去,扒着秦歧玉方才站定身子,秦歧玉比她强不了多少。
他哑着嗓子说:“时英,我已错过一次曾大父了。”
他们两人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哑谜,褚时英揪着他的衣领,半晌带着哭腔恶狠狠道:“你自己去跟你曾大父说,他若是拦你,我不会等你的。”
第六十四章 曾大父等我
老秦王自然不同意秦歧玉要和褚时英共同返回郑国的事, 他叱责秦歧玉胡闹。
西殿巨大的榻上,他将案几拍得怦然作响,“你当郑王是傻子,你去了之后, 他还能再放你回来?说不定, 他已备下天罗地网等着你!”
“褚时英我都怕她回不来, 更何况你!?”
秦歧玉黑色秦服上的金色丝线隐晦流转,他只有一句话:“我意已决。”
老秦王气得不轻,执起竹简劈头盖脸扔过去, 他躲也不知道躲, 人似傻了一般, 这便又让老秦王心疼了,剩下的竹简不知该扔不该扔。
被内侍扶进来的安定君一进来便瞧见秦歧玉额上带伤,墨玉冠歪斜, 黑发垂落, 皎皎公子, 狼狈不堪。
只见过他意气风发, 何时见过他这般凄惨模样, 安定君道:“亲父,不可!”
被安定君阻拦, 老秦王顺势放下手中竹简,兀自坐在榻上生气,白眉都皱成了八字形。
他问秦歧玉:“为了去褚卜郑, 你连秦国公子身份都要弃之不顾了?”
言下之意, 你要是去了郑国, 为防止郑王用你威胁秦国,我很可能削去你秦国公子的身份。
安定君大惊, “亲父,不可。”
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上天送给秦国的意外之喜,在他忧心自己无力支撑秦国时,突然让秦国有了继承人。
他为人足智多谋,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对秦国大事分辨上足以和老秦王媲美。
是非常好得,在他之后的下任国君人选,若是失去他,秦国岂不是又要陷入之前那种后继无人的泥泞局面。
老秦王不语,秦歧玉缓缓抬头,眼底赤红一片,带着疯狂和狂妄说:“公子身份我当然要。”
他头一次,如此直白的诉说自己的野心,“我费劲心力从郑回秦,就是为了,能当秦王!”
秦歧玉的狼子野心,从来不小,他道:“我要秦国在我之手,统一四国,我秦国百姓,无论是否为庶民,皆可安居乐业,再无战争。”
不说安定君瞳孔震动,便是老秦王也被他惊人之语激地朝他看来,他连储君都不是,竟口气狂妄到想当王!
不光想当王,他还想统一四国。
但这话,让老秦王热血起来了,曾几何时,他也想让秦一统八国。
他道:“你若回郑,再回不来,你当如何?”
秦歧玉语气带着轻蔑:“我不认为,郑国能困得住我。”
好大的口气,可安定君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他想选择相信一次,上天送他的好儿子。
“亲父,”安定君道,“不如信玉一次,他能回来一次,便能回来第二次。”
老秦王看着一胖一瘦、一站一跪的两人,久久沉默不语,听闻褚卜将死,他物伤其类亦十分痛苦。
在这世上,他认识的,能与他匹敌之人又少一个。
人生在世,空寥寥如此寂寞,可褚卜去后,却有人远在他国千里之外,拼死也要送他一程。
也不知他死后,他能否为他掉一滴眼泪。
他道:“给你三月时间,若你赶不回来,秦国再无公子歧玉。”
秦歧玉叩首:“多谢曾大父成全。”
而后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为他说话的安定君叩首:“多谢亲父。”
安定君想扶他起来也做不到,他身体太过笨重,腰都弯不下去,只是说:“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