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细小的石子做鼻眼,干枯的藤条做嘴巴。
纤长的睫翼扫过眼tຊ睑,时屿稍愣了片刻,倏然刷的回眸,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道。
夜色寂静,白雪纷纷扬扬。
握住门把手的掌心松了又紧,隐隐布满汗意,漆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片刻,划过一瞬失落的情绪。
密码门响起滴滴的声响,门被打开,又重重地关上,倾灌的冷风被封锁在身后。
时屿有些疲倦地靠在门上,玄关口昏黄的灯光应声而起。
段京淮曾经也堆过这样的雪人给他,逗他开心。
浓密的睫在脸上拓下一道阴翳,他轻轻地敛下眸,嘲讽自己的矛盾和贪心。
发顶暖橘色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氤氲朦胧,像是夜归路上的照明灯。
暖橘色象征着柔软,明亮,希冀,如烟花粲然绽放。
时屿将头贴在门框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不知当初装修的时候,自己为何要答应装这种颜色的声控灯,这一瞬的温暖根本不属于他,像个被谎言编织的梦,虚幻到一戳就破。
他静静等着,等着这灯光熄灭,然后弯下腰,换鞋。
换洗完衣物之后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雪将整个客厅映得恍若白昼。
他没开灯,就这样打开电视,机械地调着一个又一个节目,垂眸时,扫到自己洁白的手腕。
腕骨上被烙印的吻痕已经很淡了,一如他们之间再次渐行渐远的关系。
他的确是为了段京淮,主动跟R&E的上级请示要调到君逸这个在国内市场上毫不起眼的公司。
他刚当上副总没多久,这种明升暗降的人事调动,令总部这边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分明想到去招惹段京淮的后果,可他还是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节目一个个跳过,他轻阖着眼,感觉心口充斥着一种被撕扯开,血肉模糊的痛。
酒精可以麻醉神经。
或许醉了之后,就能将段京淮在他的脑海里抽离一些。
时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一片,没有酒也没有食物。
忘了叮嘱乔治买一些备着。
外卖?
现在这个天气,叫外卖未免太折磨人了,小区外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他可以去那里买一些。
时屿披上大衣和围巾,打开门往屋外走。
天地间一片萧条,桦树落叶褪尽,只剩下淋漓的骨骼。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嘎吱嘎吱作响,鼻端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留下,道路一片寂静,连人影都很少。
便利商店亮着微弱的光,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得他眼角酸胀。
店内分为两块区域,隔着透明玻璃,便利店内的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屋内看电视。
喜剧电影,随着剧情的深入,父亲时不时地向孩子提问一些问题,孩子会提高嗓音举手抢答,剧情推至高潮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仰面大笑,气氛其乐融融。
幸福到让人看了不禁都要落下泪来。
时屿呆呆地站在外面,没出声,也没敢出声,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打扰到他们。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暖。
记忆里,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不断的争吵,打碎的碗具,撕裂的相片,他将房间的屋门悄悄打开一道缝,泪眼湿润地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
父母工作总是很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越来越少回这个家,每次回来都是冰冷着脸恶语相向。
再后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跟母亲两个人,时屿就在这样残缺的家庭里长大。
不知他在收银口僵直着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才回过神来,这时便利店的老板也发现了他,连忙道歉。
“请问先生你需要点什么?”
时屿回过神来,问道:“有啤酒吗?”
“在外面的自动贩卖机里,我帮你拿。”
老板说着,就要在屋子的里间出来,孩子有些淘气地抓住老板的衣角,不满地撒娇道:“爸爸,接着看嘛。”
老板教育道:“外面有客人。”
看着孩子脸上不舍的神情,时屿适时开口道:“没关系,我自己拿就好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时屿淡淡摇头。
他低敛着睫走到屋外,刚开门,刺骨的寒风便吸附般紧贴到他的脸上。
门口的自动贩卖机身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玻璃窗口内泛着薄弱的光,看上去有些孤苦伶仃。
屋内又传来了清澈婉转的笑声,直到自动门缓缓关闭,将那温暖也隔绝在内。
时屿有些滞愣地望着玻璃窗口里的啤酒,浓密的眼睫低垂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缓慢地投到币口,清脆的落币声在孤孑的阒静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