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僵硬地将视线移到身边的白千严上,仿佛确认什么般,死死地盯着他看。
男人伸手轻轻撩开他贴在额前的发丝,凝视着他的眼睛刚要轻声安慰,下一刻,凌一权却忽然咬向他的脖子!
“呜!”剧烈的疼痛让白千严闷哼一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不敢乱动——对方透过病服传递到他皮肤上的颤栗,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可随即,他又想起对方的手掌还严重烫伤着,当下急了:“你的手——”
语毕就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却被凌一权猛地又搂紧了几分,带着焦虑的动作放佛在确认白千严的存在一般,他的气息又乱又湿。
白千严不敢动。
过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的凌一权靠在白千严的颈间。他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要多看白千严几眼,却终将疲惫的双目闭上,嘴角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微微下垂,而后,吃力地说道:“我……梦到你被烧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死寂的湖泊般,没有一丝涟漪。
“火很大,你就躺在里面,一动都不动……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冲到你身边……”
说到这里,凌一权停顿了许久,才终于又缓缓地道:“我看到柱子倒了下来……你没了……”
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又收了几分,全然不顾掌心传来的那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需要确认这个人的存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刚才的梦,真的太真实了,尤其是白千严被烈火烧得焦黑的画面,清晰得就像在眼前发生一般。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人肉被烤熟的可怕气味。
但……怎能不真实呢……
在现实里,就在昨天,他要是晚来那么一步,刚才的梦就会真的成为现实……
以至于,他仅仅只是假象,都有种要窒息的疼痛在浑身蔓延……
“只是梦而已,我没事的……”白千严垂着眼,轻轻抚摸凌一权的头发,满腔心疼:“谢谢你来救我……”
他一度认为凌一权是无坚不摧,毫无弱点的。然而这一刻的他就像彻底卸下冰冷面具的幼兽,真实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两个人再次相遇以来,他从来都不曾真的知道凌一权是怎么看自己的。
这孩子一直都表现得相当的冷漠,也不曾对他表露过什么内心的想法。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单纯地待在这个孩子身边。
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给予的关怀。
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自觉地离开……
以至于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竟然会为了救他,冲到随时会倒塌的火灾现场,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抱出。
双手那么严重的烫伤,现场的惊现已经不言而喻。
凌一权靠着白千严,沉默了很久,苍白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忽然抬头缓缓地问道:“在我五岁的时候,你为什么扔下我不管?”
白千严瞬间就僵硬了。
“回答。”
“……”他的双唇有些发白,白发青年那对墨绿色的瞳,放佛一股妖异的漩涡,让他产生了一种即将被吞噬的畏惧。
脑子,一片的乱。
原来,这个孩子竟然什么都记得……
也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那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在孩童时期遇到的“诈骗犯”放到身边的?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冒着危险将自己从火场里救出的?
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更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难道要告诉他,是你的父亲硬逼我离开的?
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对方毕竟是凌一权的家人。
而对从小失去双亲,孤单一人长大的白千严来说,“家人”这个词从来都是奢侈的存在,奢侈到这辈子他都永远要不起的程度。
沉默了许久,白千严的喉咙动了动,最后,缓慢而沉重地道出三个他一直想对凌一权说,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字:“对不起……”
而后,便不再开口,似乎在沉默地任凌一权处置。
凌一权同样是长久的沉默,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白千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冷凝得让人发毛。
“你知道,之后的五年,我是在哪里度过的么?”忽然,凌一权问道,声音很轻,听不出一丝悲喜。
可就这样似乎很平静的语调,却白千严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酸胀得发麻。
怔忪无言。
可凌一权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像他没有再过问白千严以前的事情。
“过去的所有,我可以不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