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几个病人后,何煦才意识到为什么陈西刚刚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
这里的人从住进那一刻开始就被判了死刑,只是医院的医生还不信命,还在奋力从死门关抢救。
何煦抱着花走过拐角,刚好护士推着一架病床从一个病房出来。
病人身上盖了白布,遮住了脸,身后是一群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
何煦脚步停住,默默往边上移开位置,等病人被推走,他才继续往前。
只是何煦没想到,对面的陈西也目睹了这一幕。
陈西出来找护士换药,刚好看到隔壁病房的病人因为抢救无效去世,家属哭成一团的状况。
面对生死,大家好像都放弃了尊严,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目睹这一切后,陈西想到病房里的小舅,她无力地垂下手臂。
护士听见铃声,换完药立马跑到病房给小舅换药。
似乎见惯了生死,护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西见护士已经去换药了,她后知后觉地呼了口气,捂着胸口,撑着墙壁缓慢滑跪在地上。
何煦见状,急忙走过去,腾出一只手,一把扶住陈西快要跌倒的身体。
陈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压根儿没发现扶她的人是何煦,她捧着脸挡住自己,麻木地说了声谢谢。
何煦不敢碰她,怕一碰就碎了。
他够长脖子看了眼病房,见一个瘦得不成样的中年人躺在病床上,旁边还坐着一个神态疲倦的女人。
这应该是陈西的小舅吧?
何煦曾在学校远远地见过一面,只是彼时的男人穿着一身修身笔挺的西装,留着漆黑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温柔儒雅、帅气逼人。
跟现在,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样子。
何煦呼了口气,蹲下身凑到陈西面前,一脸温柔地询问:“陈西,我能进去看看你小舅妈?”
陈西缓过神,目光迟疑地落在何煦身上,她一脸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煦怕陈西拒绝,紧张地说:“我来看看病人。”
陈西的目光落在何煦怀里的康乃馨上,轻轻点头:“我陪你进去。”
何煦激动地答应:“好。”
陈西站起身,快速整理好情绪,握着门把手,推门进去。
徐敬千听见开门声,下意识扭过脸看向门口。
李琴音在给徐敬千剪手指甲,瞧见徐敬千缩了缩手指,李琴音握住丈夫的手指,低声提醒:“别乱动。”
徐敬千看了眼妻子,提醒:“有客人来了。”
李琴音这才放下指甲刀,回头望向陈西身后的何煦。
何煦突然紧张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将在楼下买的水tຊ果、鲜花递给李琴音,站在床边,战战兢兢地解释:“叔叔好,我是陈西的高中同学何煦。刚刚在楼下碰到,听说您病了,想说上来瞧瞧您。”
徐敬千上下打量一圈何煦,见他眉目清秀、谦虚有礼,忙不迭地招呼:“别客气,坐。”
何煦强行镇定下来,接过李琴音递过来的塑料板凳,姿势板正地坐在徐敬千对面。
徐敬千看着何煦,突然开口:“你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熟悉?”
陈西见了,凑上前提醒:“15年高考,他是西坪市的理科状元,您当初还夸过他。”
徐敬千眼前一亮,连忙夸张:“小伙子真不错。现在在哪儿上学?”
何煦听到徐敬千夸过他,唇角翘了两分,态度恭敬地回答:“北京,t大。”
徐敬千听了,轻笑道:“咱俩还是校友啊。”
陈西看徐敬千精神好了挺多,默默退到角落,帮忙小舅妈洗衣服。
两人聊了一上午,何煦什么话题都能接上,逗得徐敬千哈哈大笑好几次。
一直聊到十二点,徐敬千瞌睡来了,何煦才停止。
陈西送何煦下楼时,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何煦面对陈西,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他说:“……你舅舅今天精神还不错。”
陈西闻言笑了笑,感激道:“今天谢谢你。我小舅其实挺喜欢跟人聊一些时事,只是我跟舅妈都不太懂,所以……”
何煦下意识回复:“那我后面常来。”
陈西愣了两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刚刚去世的那个病人今年才25岁,是家中独子,他爸妈为了给他治病,卖了房卖了车……”
“那天我走错病房,碰到他一个人坐在窗口发呆。我本来想转身就走,他叫住我说了挺多。”
“他说他不想死,他还没交过女朋友。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刚刚考上公务员,美好的人生才刚起步,结果就检查出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