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男孩送走以后老师又回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我:
“之前销售那边说,你要来上手语课,我还不敢相信。”
“哦,哦,老师你认识我。”一般说认识我的都是同龄人,而这位老师看上去和闵恺裕一辈,应该已经接近50。第一次被非同龄人认出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抓了一把头发。老师点点头:
“我那个10岁的孙女很喜欢看你直播的,之前有一次,应该是跨年吧,你说抽弹幕送礼,她没抽到,伤心了好久。”
“哎,那我给她补,其实就是我的签名,还有我那两只狗的一些小周边,不值钱的......”
话未说完,老师便拒绝了:
“抽奖是比较公平的行为,没有必要因为我们认识所以私底下便送。我想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些......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说说为什么一个健全的人要来学手语吗?”
“我......”可能是老师比较慈祥,挣扎几秒,我还是说出口,“我喜欢的人是听障人士,我想和他有更多可能的沟通方式。”
“嗯,”老师看起来丝毫不意外,“之前我们班上也有一些男孩女孩是为了这个理由,只是后面我没再见过他们来上课。打电话过去对面语气不耐烦,说这是枯燥又麻烦的一件事,明明手机打字也可以交流,没必要再学这些。”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老师继续说:
“有没有可能很多聋哑人士因为自身的原因无法去正常的学校,导致很多字都不认识,也无法打出来或者是手写呢?每年还有多少贫穷的家庭,连送孩子去特殊学校都做不到,又怎么指望他们会用手机打字写字跟他人沟通?”
“其实在我的这个课上,我希望你们学到的不仅仅是手语,也设身处地的感受一下他们的不易。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目的而来,既然来了......那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好吗?”
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太快了没办法抓住。
我懵懵懂懂地对着老师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和老师一起出门时,一个和老师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拎着一袋水果站在楼栋外,见老师出来开心地挥了挥手。老师和我说了再见,朝着那个女人走过。
在我开车前往闵青订婚仪式酒店的路上,我从后视镜看到,老师很温柔地对着那个女人不厌其烦地比划着一长串手语,而后女人也比划了什么,笑着从袋子里拿出水果递给老师。
等我到达酒店门口时,迎宾环节像是刚刚结束,门口的礼宾正要关上两扇厚重的大门。我喊了几句别关,然后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站在门口仔细欣赏了一下迎宾告示。
照片里这一对未婚妻未婚夫穿着新中式服装,手牵着手,处处透露着喜庆二字。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弟妹的名字叫瞿燕,根据下面简单的介绍,她的父亲是榆阳本地几家新能源公司的老板,而瞿燕本人则在其中一家公司就职。
这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柔情蜜意的订婚仪式,反而像是在人才市场抓了两位看上去门当户对的一男一女,然后一天之内赶鸭子上架完成认识自我介绍订婚见家长等等。
其中一位礼宾抓着大门扶手,很有礼貌地询问:
“您还进来么?您有邀请函么?”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我是今天主角的哥哥啦。”
礼宾赶紧说了句对不起,打量我两眼,将我放了进去。
进门以后我找的第一个人是柏川。我知道他要来,之前有一次上午去他办公室送保温壶的时候见到了红彤彤一张艳俗的邀请函。他在我放下保温袋以后还问我闵青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说我已经很久不管家里的事了,不过之前回家的时候见过那个女孩子,很温柔一个人,就是看起来好像对这桩婚姻不太满意。
然后我反问他会不会去,他很认真地将手里的邀请函打开,也不知道是第几遍看,有可能是第一次,然后随手一掷,艳俗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办公桌上:
“去吧,看看所谓的联姻,应该会很有意思。”
踮起脚环视了一圈偌大的会场,没有看到柏川,反而被陈雨找到了。我怀疑他过去的几个小时一直在找我,此刻目光锁定我以后便大踏步走来,像一堵移动的人墙。
“闵先生,您的座位在前面。”他很轻易地就拎起我一边胳膊,架着我往前走,“您迟到了。”
“不是,哎,我上手语课!我跟你说了,我也跟闵恺裕说了!”我对他的动作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一路上不少人侧目,我还顺势跟他们打招呼,也找找柏川的座位在哪儿。
一个晃眼好像看到了,结果陈雨把我带到最前面一桌往座位上一按,周围都是闵家我早已忘记叫什么名字的三姑六婆,坐在我旁边的是奶奶。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拉开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我这才发现他面前的铭牌确确实实写的是‘陈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