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到半夜反而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只有从江边吹来很清凉的风。
下一秒祝汐靠在他肩膀上的脸动了动,终于稍微站直了一些。
玩了一天又坐了车,身边的人群还是那种三三两两有些困倦的氛围,一时之间周围的画面好像都是慢镜头。
“那个。”祝汐的目光从他侧面越过去,这个点江北古街的宵夜都还没收摊,李信年茫然了一下,才看到从那边街道里走出来的人。
虽然是夜市,毕竟天色已经很黑了,因为临近江边,就好像自带那种湿漉漉的氛围。
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很短又很长的一瞥,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是一个要打招呼的动作。
与此同时祝汐的声音像是从水面上跳过的小石子,终于清醒地从耳边滚过去:“……好像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第17章
因为这样一天的心情就又好像遭到一些破坏。
李信年自己都觉得诧异,只是一个词,居然会好像在心里的窗户纸上戳出一个破口。
祝汐的措辞甚至都很克制,“之前的男朋友”,写过歌就知道五个字和三个字的韵律和语感差别,一种慎重的度量,清晰谨慎的评估和定义。
关于这个前男友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聊起过,祝汐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种轻描淡写的严谨态度,提起来的时候也就好像一种平平淡淡的客观陈述。
说是本科时的同学,比他大两岁,因此其实在入学年份上也只相差了一届。然而大概是看祝汐年纪小的关系,一直以来总是很照顾他。
至于认识的起因也是很俗套的那几种,大一刚开学时的社团活动,几个部门的人聚餐坐到隔壁桌,起身敬酒的时候第一次见面。
“你们大学生的社交也挺累的。”李信年听到这里发表评价。
确实。祝汐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窗台边上修剪一束很复杂的插花,手指在枝枝叶叶之间绕来绕去:“我大二就不去学生会了。”
帮我拿一下那个胶带。
这束花是前一天李信年演出结束的时候有人跑上来送的,这种场景在酒吧不算特别常见,为此还伤脑筋了一会儿要怎么处理。
带回家之后放在茶几上过了一夜,无论如何是一份心意。第二天李信年慢吞吞点开一百个网页研究鲜花保养窍门,最后是祝汐上门的时候从厨房柜子里找到一个玻璃瓶:“帮你插一下吧。”
虽然读研转了理论但毕竟也是艺术专业出身。
最后剪好的花束放在了卧室的书桌边上。做音乐也要长时间面对电脑屏幕,李信年有一副眼镜,不经常戴但经常有人大惊小怪说好看。
而那种柔嫩艳丽的色彩,半旧的玻璃花瓶,变成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景象。黄昏时透过窗户飘荡无际的晚风,里面糅杂着前前后后邻居炒菜做饭的香味——所有这袖珍的一隅居然变成一种在记忆里盘踞很久的影像,时隔多年打捞起来,就像隔着水面看到月亮的一个剪影。
据说对方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是进了本市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具体分手的原因祝汐没有详细提过,但今天看到对方,确实已经是社会人的样子。
那么就很容易想象,在某一道分水岭之后和年纪尚小的恋人渐行渐远,生活进入不同的流域。校园和社会之间相隔的何止是那一个短短的夏天。
接下去的场景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李信年的猜测。
对方应该是看见了他,在一瞬疑似的错愕之后很快笑了笑,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目光是看着祝汐的,非常标准的社交套路,李信年配合地没出声,趁机站在边上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虽然在旧城区的夜宵排挡,但身上是标配的西服套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异样。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才刚刚发现李信年,很不经意地看过来一眼:“你的新男朋友?”
说实话到这一步就有些让人感到乏味了,男性生物乏善可陈的那几种精神胜利保全面子的套路,李信年在酒吧争端里见过太多高级或者低级的变种。
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开口,没想到反而是祝汐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平淡地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用这么针锋相对。
对面的人也笑笑,顺着回答他的问题:“和同事聚餐。”
就那个夜宵摊。对方随便抬手指了指,说话间有些感慨的样子:“也好久没来这边了。”
这叫什么,在三个人的电影里回顾两个人的过去,明晃晃的炫耀。算算时间双江大学的新校区是前年迁过来的,旧校区在城区东北角,和这边差不多隔了一道城市的对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