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年轻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老实呆着,不该问的别问。”
门轰地一声又合上,将漏进来的天光挤压地一丝不剩。
室内又是无限蔓延的湿冷和昏暗。赵长赢迷茫地蹲下身,将那碗饭和馒头捧在手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咳咳咳……”
或许是馒头太干,吃的他不住地咳嗽干呕,他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想要吐出来的感觉,逼迫自己将馒头咽下去。
他不能死。
赵长赢将空了的碗筷放回地上,囚室里的地上铺着一层水,他毫不在意地坐下去,双臂环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臂弯里。
二哥,二哥还等着他去救呢。
往生教,摩诃殿。
“圣子大人。”阿留小心翼翼地探身进来,容与正就着光看书,闻言慢慢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随意招了招手。
“圣子大人,我方才去看过长赢了。”阿留规矩地站好,忍住不将目光飘向容与,“他把饭和馒头都吃完了,现在在睡觉。”
容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往后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人没死就行。”
阿留讷讷点头称是。
“赵明修呢?”
阿留道,“赵明修吃了药,现在已经好了,我跟他说长赢已经下山去了。”
“嗯。”容与颔首,“下去吧。”
“圣子大人,娜迦那边有动静了。”阿留刚走,闫山现身道。
容与将书合上,“嗯。”
前日教主深夜召见容与,点名让他将赵长赢留下。如今梵天功力已经大不如前,恐怕时日无多。他看上赵长赢,必是想要用禁术续命。
可惜……容与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在还不到玉石俱焚的时候,若不将赵长赢关入水牢,落入梵天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跟赵长赢之间,终究……
容与长叹了口气,稍稍抬眼,见闫山还没走,不悦道,“怎么?”
“圣子大人可还有吩咐?”
“你去……”容与顿了顿,“罢了,你退下吧。”
容与再次见到赵长赢的时候,他发着高烧,两颊通红,身子可怜兮兮地蜷缩成一团,靠在满是积水的角落里,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受伤的小狗。
“圣……”
“嘘。”容与竖起食指,开门的教众会意,当即躬身退下。
大概是听见脚步声,赵长赢艰难地将眼睛撑起一条细缝,透过昏暗的光线,眼前人的面容美好的不像真人。那人一袭白衣,仿若踏着云端缓缓向他走来,他呼吸一窒,大脑里一团浆糊,呆呆地看着容与。
“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容与俯下身,右手攥住赵长赢被汗透湿的头发,重重往后一提,赵长赢吃痛地轻嘶一声,被迫仰起头。
他眼睛里满是血丝,连日未眠,眼下成片的乌青,嘴唇干裂,呼吸的气流灼热而沉重,像永宁夏日蒸笼似的风。
容与微微眯起眼睛,“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说完,他直起身,便要离开。
“容与。”
容与脚步一顿,赵长赢在他身后攥住了他被泥浆染脏了的袍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门外那个教众鬼鬼祟祟地扒着门缝往里看,容与压抑着内心蠢蠢欲动的杀意,转过身淡淡道,“你说吧。”
赵长赢的手心满是细汗,他紧张地放在腿上来回擦拭着,将裤子弄得皱成一团。容与也不催他,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极有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终于,赵长赢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我哥……我哥他怎么样了?”
容与面无表情,“没死。”
赵长赢这才放下心来,他跌坐回地上,双手抱着膝,疲惫地将头靠在后面湿冷的墙上,“容与……为什么这样做?”
“各为其主。”
“也是。”赵长赢扯了扯嘴角,他稍稍仰起头,南疆四月的春光,已近乎灼烈,可依然没能融化容与那半张侧脸的不近人情。
赵长赢不抱希望地闭上眼,“容与,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想去怪你了。只要你能放我跟我哥下山,从前如何我都不计较,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好不好?”
容与漠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容与!”赵长赢心里一急,容与这才来过,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容与!”
“求求你!”赵长赢的声音显出几分哭腔,“求你……”
“让我跟我哥走吧……”
容与蹙眉,赵长赢五指沾满了泥水,有气无力地攥住他的脚踝,他这几日瘦了许多,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几乎看不见当年意气飞扬,打马过长街的少年侠气。
“我会让大夫过来。”容与紧抿着唇,一根一根将赵长赢的手指掰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囚室。